江衛國低着頭,用一種審視蝼蟻般的眼神,平靜地看着跪在泥水裡、如同爛泥一樣的東西――他的親生兒子。
“爸!爸”
江偉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掙紮着想去抱他的腿,卻隻摸到了一片冰冷的雨水。
江衛國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看着他。
他的沉默,比任何打罵都更讓江偉感到恐懼。
“我說過,”
江衛國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實,“江家,沒有你這個人。”
他緩緩地從懷裡,掏出了那份被江莉撕成兩半、又被他仔細粘好的分家文書。
他将那份文書,在江偉面前,緩緩展開。
“白紙黑字,血印為證。”
“你我之間,早已不是父子,而是陌路人。”
江偉看着那份文書,看着上面那兩個刺眼的血指印,他腦子裡最後一根名為“希望”的弦,“啪”的一聲,徹底斷了。
江衛國沒有再給他任何機會。
他轉身回屋,拿起桌上半個已經有些發硬的窩窩頭,走了出來,然後,像打發一個乞丐一樣,随手扔在了江偉面前的泥水裡。
那動作裡,沒有絲毫的憐憫,隻有最純粹的、最徹底的羞辱。
“滾吧。”
他說完,不再看地上那個已經徹底崩潰、發出野獸般嗚咽的兒子,緩緩地,拉上了大門。
“砰。”
随着門被關上,所有的光明、溫暖、香氣,都被徹底隔絕。
留給江偉的,隻有無盡的黑暗、冰冷的暴雨,和那個在泥水裡,被踩進爛泥裡的窩窩頭。
江衛國轉過身,回到溫暖的堂屋。
他前世那場坍塌了祖宅的暴雨之夢,在這一刻,以另一種方式,應驗了。
隻是這一次,坍塌的,不再是他的家。
而是那個逆子的、早已腐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