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衛國知道,這還不夠。
一個攤位,是擋不住豺狼的。
他需要的,是能鎮住場子的“惡犬”。
接下來的兩天,他沒有賣菜,甚至沒讓蘇秀雲和萌萌過來。
他每天隻是獨自一人,天不亮就來到巷口,找個角落坐下,像個最普通的鄉下老頭,沉默地觀察着這個黑市裡,上演的一幕幕人間百态。
他在找人。
終于,在第三天黃昏,他的目标出現了。
那是一個男人,一個光是坐在那裡,就讓周圍三尺之内都無人敢靠近的男人。
他約莫三十多歲,身材高大得像一座鐵塔,穿着一件滿是破洞的舊棉襖,臉上有一道從左邊眉骨斜劈至右邊嘴角的猙獰刀疤,讓他的整張臉都顯得無比兇惡。
他沒有攤位,也沒有貨物,隻是沉默地坐在一個石墩上,一雙眼睛,像蟄伏的野獸,警惕而又麻木地掃視着周圍的一切。
江衛國認得他。
這人是黑市裡的一個異類,據說剛從北邊的勞改營裡放出來,無家可歸,靠着幫人扛大包、打零工換一口飯吃。
他從不主動惹事,但誰要是惹了他,下場通常都很難看。
江衛國站起身,走到不遠處一個賣陽春面的小攤前,要了一碗面,讓老闆多加了一大勺肉臊子。
然後,他端着那碗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肉臊面,走到了疤臉男人的面前,将碗重重地放在了他身前的地上。
沒有一句話。
一個簡單的、給予尊嚴的動作。
疤臉男人那雙麻木的眼睛裡,第一次泛起了波瀾。
他擡起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這個面色平靜的鄉下老頭。
他在這黑市裡掙紮了幾個月,見過的,隻有鄙夷、畏懼和施舍,從未有過這樣平等的、不帶任何附加條件的對待。
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鐘,然後,才緩緩地、端起了那碗面。
他沒有說謝謝,隻是将臉埋進碗裡,用一種近乎狼吞虎咽的姿态,将整碗面連湯帶水,吃了個幹幹淨淨。
就在這時,一陣嚣張的哄笑聲,從巷口傳了過來。
“喲,這不是耗子哥嗎?又來收保護費了?”
江衛國擡眼望去,隻見上次那個被他捏斷手腕的混混“耗子”,正帶着七八個流裡流氣的年輕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他的手腕上還纏着繃帶,眼神怨毒地在人群中掃視着,最終,定格在了那個新搭起來的、空無一物的“建國菜站”上。
“他媽的,還真在這搭上窩了!”
耗子啐了一口唾沫,臉上露出獰笑,“兄弟們,給我把這破攤子砸了!讓那老不死的知道,在這條巷子裡,誰才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