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真大。
像扯破了的棉絮,紛紛揚揚,要把這世間所有的肮髒和不公都埋葬。
江建國縮在破敗的牆角,身上隻裹着一件撿來的、薄得像紙一樣的破棉襖。
寒風像刀子,一刀一刀割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刺骨的寒意順着骨頭縫往裡鑽,五髒六腑都像是被凍成了一坨冰疙瘩。
他已經六十歲了。
本該是兒孫繞膝,安享晚年的年紀。
可他卻像一條被攆出家門的野狗,躺在這冰冷的街角,等待死亡的降臨。
餓,好餓
胃裡火燒火燎地疼,他已經三天沒吃過一口熱乎飯了。
視線漸漸模糊,雪花在他眼前變成了一個個晃動的人影。
那是他“出息”的兒子江偉。
西裝革履,油頭粉面,正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老東西,你怎麼不去死!還賴着不走,是想敗壞我的名聲嗎?我告訴你,我能在城裡站穩腳跟,全靠我自己!跟你沒有半點關系!”
畫面一轉,又是他那個“嫁得好”的女兒江莉。
她挽着金龜婿的胳膊,滿臉鄙夷地扔下幾張零錢,像是打發乞丐:“爸,我們當領導的,要注意影響。你别再來找我們了,這點錢夠你吃幾頓飽飯了,以後别說認識我們。”
最後出現的,是他那個最疼愛的養女,林晚秋。
她總是那麼溫柔懂事,此刻卻用最甜美的聲音,說出最惡毒的話:“爸,這房子您住着也是浪費,不如過戶給我。您放心,我會給您在鄉下租個小屋子,保證您餓不死。”
就是她,聯合了江偉和江莉,把他最後安身的祖宅也騙走了。
然後,他就被趕了出來。
呵呵
江建國幹裂的嘴唇扯出一個凄厲而無聲的笑容。
他這一輩子,到底圖了個什麼?
當牛做馬,省吃儉用,把三個孩子拉扯大。
供他們吃,供他們穿,把所有好的都給了他們。
到頭來,換來的是什麼?
是榨幹他最後一滴血汗後的無情抛棄。
白眼狼,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白眼狼!
悔啊!
恨啊!
如果能重來一次,他絕不會再那麼心軟!
他要親手撕下他們虛僞的面具,要讓他們把吃進去的,連本帶利地吐出來!
意識在無盡的悔恨和冰冷中逐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