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江建國那冰冷的眼神就掃了過來。
江莉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她想起了剛才那根呼嘯的掃帚,和江偉殺豬般的慘叫,硬生生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外人?”江建國冷笑一聲,“她給江家生了後,就是這個家堂堂正正的主母!你呢?一個還沒出嫁的女兒,胳膊肘就往外拐,遲早是别人家的人,你算哪門子主人?”
“我”江莉氣得臉色漲紅,卻無法反駁。
“還有你,”江建國看向地上的江偉,“你媳婦給你生孩子、伺候你,你連個好臉色都沒有。從今天起,你要是再敢對秀雲動一根手指頭,我不管什麼理由,先打斷你的手!”
江偉疼得滿頭大汗,聞言隻是哆嗦了一下,連個屁都不敢放。
蘇秀雲站在江建國身後,聽着這番話,震驚得無以複加。她難以置信地看着公公寬厚而堅實的背影,感覺像是在做夢。
他他竟然說自己是這個家的主母?還讓自己管錢?
就在這時,江建國的目光落在了地上一片碎裂的粗瓷碗上。那青白色的碎片,帶着熟悉的豁口,像一把鑰匙,猛地打開了他前世記憶的閘門。
他清晰地記得,就是這樣的碎片。在他六十歲那年,被趕出家門的前一天,江偉和江莉回來搶奪最後一點家當,他試圖阻攔,被江偉一把推倒,撞翻了桌子,那隻他用了幾十年的飯碗,就碎成了這個樣子。
當時,林晚秋就站在一邊,柔聲勸着:“爸,您别跟哥哥姐姐犟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轉眼,她就夥同兄妹倆,把他掃地出門。
那凍死街頭的徹骨寒意,那被至親背叛的無邊恨意,再一次席卷而來。江建國閉了閉眼,強行将翻湧的情緒壓下去。
再睜眼時,他的眼神已經恢複了古井無波的冰冷。
他知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對付這群白眼狼,光靠一頓打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從根子上,把他們給徹底摁死。
“好了,都聽明白了?”江建國環視一圈,“聽明白了,就按規矩辦。江莉,去做飯!天都快黑了,想餓死全家嗎?”
江莉坐在地上,又氣又恨,眼珠子一轉,耍起了無賴:“我我屁股摔疼了,動不了!再說了,我哪會做什麼飯!”
她就不信,她不動,這個老頭子還能真餓着他自己和寶貝孫女不成?
“哦?動不了?”江建國臉上沒什麼表情,點了點頭,“行,那就歇着吧。”
他說完,竟然真的不再理會江莉,而是轉身對蘇秀雲說:“秀雲,你帶萌萌回屋,把門關好,今天誰叫都别開。”
蘇秀雲雖然不解,但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抱着女兒,聽話地走進了裡屋,并且從裡面插上了門栓。
江建國這才慢悠悠地走到牆角的水缸前,舀起一瓢涼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然後,他搬了條小闆凳,就那麼大馬金刀地坐在了堂屋門口,堵住了唯一的出路。
他什麼也不做,就那麼靜靜地坐着,像一尊門神。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太陽漸漸西沉,屋子裡的光線越來越暗。
江偉在地上哼唧了半天,又冷又餓,掙紮着想爬起來回屋,卻被江建國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隻能繼續在冰冷的地面上躺屍。
江莉起初還很有骨氣,可肚子裡很快就唱起了空城計。她從小到大就沒挨過餓,此刻聞着空氣裡不知從誰家飄來的飯菜香,饞得口水直流,肚子咕咕叫得更歡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門口的江建國,他像一尊石雕,一動不動,完全沒有去做飯的意思。
江莉終于忍不住了,帶着哭腔喊道:“爸!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