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出來之後,手還髒不髒?”
孟山沉默了許久,緩緩地搖了搖頭。
“第二,我給你飯吃,你給不給我賣命?”
孟山的眼中閃過一絲掙紮,最終化為了一絲決絕,他重重地點了下頭。
“第三”江建國盯着他的眼睛,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我讓你打誰,你敢不敢打?”
孟山笑了那道猙獰的刀疤,随着他的笑容扭曲起來顯得更加駭人。他伸出自己那雙砂鍋一樣大的拳頭,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除了穿制服的你指誰,我打誰。”
“好。”江建國點了點頭,“跟我走吧。”
他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蘇秀雲有些害怕地看了孟山一眼,也連忙跟了上去。
孟山愣在了原地。他看着江建國那并不高大,甚至有些蕭索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圍那些對他指指點點滿眼鄙夷的人,眼中那層麻木的冰殼,終于裂開了一道縫隙。
十年了。
從他走出那個地方,已經整整十年了。他受盡了白眼和唾棄,幹着最累的活,拿着最少的錢,活得連條狗都不如。
這是第一個敢正眼看他敢用他甚至敢問他“敢不敢打人”的人。
他猛地站起身,那高大的身影,像一座移動的小山,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快步跟上了江建國。
“建國菜站”很快就在鎮子靠近集市的一處偏僻角落裡開張了。
那是一間租來的破舊小屋,但被蘇秀雲和江建國收拾得幹幹淨淨。門口,挂上了嶄新的牌匾,那三個字,是江建國親手寫的筆力遒勁,帶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氣勢。
孟山,就成了菜站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夥計。他話不多,每天就沉默地搬貨劈柴或者像一尊門神一樣,抱着胳膊,靠在門口。他那兇神惡煞的樣子,比任何門鎖都管用,那些地痞流氓,連靠近都不敢。
一個嶄新的家,一個嶄新的營生,就在這1983年的春天,以一種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頑強地紮下了根。
然而,江建國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
就在菜站開張的第三天,一個鄰居商販悄悄地湊過來對正在算賬的蘇秀雲說道:“嫂子,你們可得小心點啊。我可聽說了上面馬上要搞‘嚴打’了,你們家這位可得注意點影響。”
那商販的眼神,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門口那尊“門神”孟山。
蘇秀雲的心,咯噔一下,瞬間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