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蘭用力地點了點頭,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過去幾十年的懦弱與順從,都凝聚在這一個動作裡,徹底碾碎。
她抓緊了手中那個小小的隻裝着幾件舊衣和一隻布老虎的包袱,那包袱那麼輕,卻又那麼重裡面是她和女兒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全部。
她沒有問要去哪裡,沒有問今夜睡在何方,更沒有問明日的飯食在何處。
她隻是擡起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在清冷月光下,抱着孩子,脊梁挺得筆直如槍的男人,然後便毫不猶豫地,邁開了腳步,緊緊地跟了上去。
三道影子,在寂靜的街巷裡被拖拽得又細又長。
一道高大如山,兩道瘦弱相依。
夜,深沉如海。
除了他們三人單調而又節奏分明的腳步聲,整個世界都靜得可怕。
晚風帶着夏末的涼意,吹拂在李秀蘭的臉上,拂過她那早已被淚水打濕的臉頰,冰涼刺骨,卻又讓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貪婪地呼吸着這帶着泥土和青草氣息的自由空氣,感覺自己像是掙脫了無形枷鎖多年的囚鳥,第一次真正地展開了翅膀。
那個剛剛被關在身後的院子,那個充滿了咒罵算計怨毒和瘋狂的家,此刻在她的記憶裡,竟是那樣的遙遠和不真實。
原來外面的世界,是這樣的安靜。
原來不用再提心吊膽地聽着王淑芬的叫罵,不用再躲避江建軍嫌惡的眼神,不用再面對江小紅的冷嘲熱諷,是這樣一種輕松的感覺。
她的腳步,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輕盈了起來。
眼中的淚,也漸漸風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土而出般的堅定與茫然。
她不知道未來在何方,但她無比确定,隻要緊緊跟着前面那個如山一般可靠的背影,就一定能走到一個有光的地方。
江衛國抱着懷中熟睡的孫女,一步一步,走得沉穩而堅定。
他沒有選擇人多眼雜的大路,而是穿行在一條條幽深僻靜的小巷裡。
他的大腦,在這一刻異常的冷靜。
他知道,今夜的決絕,隻是萬裡長征的第一步。
他需要一個臨時的落腳點一個絕對安全,又能為他下一步計劃提供便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