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客廳裡，悔恨化作一個巨大的怪物，一下将他吞噬，又反複咀嚼。
14
蘇曉曉的離開，并沒有讓顧淮感到解脫，反而讓他徹底墜入了被記憶淹沒的深淵。
他一個人在房子裡遊蕩，像個孤魂野鬼。他打開那個他從不關心的醫藥箱，發現裡面所有的藥都用小标簽分門别類地貼好，用法用量，注意事項，寫得清清楚楚，是林晚秀氣的字迹。
他打開衣櫃，他所有的襯衫、西褲，都按照顔色深淺挂得整整齊齊，連領帶都用專門的架子收納着，一目了然。
他這才遲鈍地意識到，他引以為傲的精英生活，每一個井然有序的細節，都是林晚用時間和耐心為他砌成的堡壘。而他親手把它推倒了。
他開始瘋狂地尋找她存在過的痕迹。在書房的抽屜最深處，他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鐵盒。裡面是他們第一次看電影的票根，大學城後街那家廉價小吃店的優惠券，還有一張他在籃球場上投籃的抓拍照片，背後寫着一行小字：我的光。
思念從心髒裡瘋長出來，幻作萬千荊藤将他完全刺傷。
他癱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回憶他們離婚那天的細節。
像是自虐一般，反複回想。
“林晚，”他喃喃自語，“你最後離開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沒有人回答他。
15
公司的危機接踵而至。失去了林晚這個曾經幫他穩住後方的定海神針，又加上他心煩意亂下的錯誤決策，幾個大客戶相繼流失，資金鍊岌岌可危。
焦頭爛額中，顧淮開始鑽牛角尖。他偏執地認為，林晚離開他的根源，是那頓海鮮。
是了，他厭惡她母親做的海鮮，卻帶着蘇曉曉去了海邊的餐廳。在他看來，這才是對她最緻命的侮辱。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中成型。
如果……如果我為她吃一次呢？如果我用她最在意的方式去證明，我願意為了她去死，她會不會……會不會回頭看我一眼？
他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瘋了一樣開車去了鄰市那家名為“汐語”的餐廳。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點了滿滿一桌子海鮮，龍蝦，生蚝，扇貝……全是林晚母親那天做的菜式。
侍者好心提醒：“先生，您一個人吃不了這麼多。”
顧淮通紅着雙眼，聲音嘶啞：“上菜！”
他夾起一塊雪白的魚肉，顫抖着放進嘴裡。那股他憎惡了幾十年的腥味瞬間在口腔裡炸開，喉嚨立刻傳來灼燒般的癢意。
他不管不顧，大口地吞咽着，像是完成一個神聖的儀式。
“晚晚，你看……”他流着淚，臉上卻帶着詭異的笑，“我吃了……我為你吃了……”
紅疹迅速從他的脖子蔓延到全臉，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在意識徹底模糊前，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撥通了急救電話。
16
顧淮的父親給我打來了一個電話。
老人家在電話裡的聲音，蒼老又疲憊。
“林丫頭，我知道我不該來打擾你。但是阿淮他……他快不行了。”
我心裡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