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了。
每次他帶着戰場上的風塵歸來,我都強忍着湯藥的苦澀,把養身的藥汁一滴不剩地咽下去。
太醫說我胞宮寒涼,我便在數九寒天裡赤腳踩過青石地,隻為采晨露入藥;
說我氣血兩虛,就忍着惡心吞下腥膻的草藥;
那些被銀針紮得青紫的穴位,那些苦得舌根發麻的湯藥,我都甘之如饴。
三日前診出喜脈時,我幾乎是喜極而泣,想着怎麼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
可此刻,他們卻在算計着如何瞞着我迎另一個女人和她的孩子進門。
掌心被指甲掐得生疼,卻不及心頭寒意半分。
直到腹中的孩兒輕輕動了動,我忽然就想明白了。
他們既視他人血脈如珍寶,那我便成全他們。
這腹中骨肉,從此隻屬于我一人。
将軍府的榮辱,婆母的期盼,他的香火傳承,都與我再無瓜葛!
2
寝房裡,我機械地收拾着細軟。
妝台上的菱花鏡映出我慘白的臉,鏡邊還擱着裴甯去年送的玉梳,他說是戰利品,特意給我留的。
現在看起來,倒是有些諷刺。
“雲初。”
裴甯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驚得我手一抖,那柄他親手贈我的羊脂玉梳摔在地上,斷成兩截。
“怎麼這麼不小心?”
他快步上前握住我的手腕,指腹在我指尖細細摩挲。
燭火映着他低垂的眉眼,那專注的神情仿佛在查驗什麼稀世珍寶。
确認無礙後,他轉身将跪在地上的丫鬟訓得瑟瑟發抖,連聲說着“若是夫人傷着半分,你們十個腦袋也不夠賠。”
若是以往,我定要為他這番作為紅了眼眶。
可此刻的我已然聽到了他和婆母的那番話,便隻覺得他這番作為可笑至極了。
“今日怎麼回來了?”
我望着銅鏡裡他模糊的倒影,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