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頁)

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将文書遞給我時,我分明看到他眼中翻湧的怒火。

“小姐請看,”他粗糙的手指戳着羊皮紙上的一行記錄,“長公主嫁去西域第二年,就在龜茲城外購置了一處宅院。裴将軍每年借着巡邊的由頭,總要在此逗留數月。”

我順着他的指引往下看,泛黃的紙張上詳細記載着每次相會的日期。

最諷刺的是,那些日子往往與我收到裴甯家書的時間重合。

“這兩個孩子是雙胞胎,從小養在西域商隊裡,對外說是商賈遺孤。”老參将又翻出一張畫像,“但現在年紀大了,實在藏不住了。長公主這才借着今年西域使團進京朝貢的機會,将兩個孩子混在随行仆役中帶回京城。”

指尖撫過畫像上孩童天真的笑臉,胸口翻湧起一股腥甜。

七年了,他們在西域過着神仙眷侶般的日子,而我卻在将軍府裡,一碗接一碗地灌下那些苦不堪言的湯藥。

銀針紮進穴位的疼痛仿佛還在身上殘留,太醫說我胞宮寒涼時那憐憫的目光,婆母每次見我喝藥時長歎的神情——原來都是一場笑話。

他們早就知道,我永遠不可能有孕,因為裴甯親手斷了我做母親的可能。

窗外一道閃電劈開夜空,照亮了案幾上那封密信。

長公主的字迹如遊絲般纖細,卻力透紙背地寫着“待孩兒們認祖歸宗之日,便是我們一家團圓之時”,字字句句都透着志在必得的驕矜。

就在此時,老參将突然将另一份泛黃的密報推到我面前,粗糙的指節點在日期處:“小姐您看,這長公主和親前一個月,還在京郊别院住過一段時日。”他的聲音壓得更低,“我派人查了當年的脈案,那時她就已經有孕了。”

我不由得笑出聲來。

裴甯竟是個徹頭徹尾的冤大頭。

那對被他視若珍寶的兒女,根本就是長公主與他人珠胎暗結的産物。

真是好笑極了。

隻是,我忽然想起父親生前說過,和親公主背負的是兩國百姓的安危。

若是西域王知曉真相,邊境必将再起烽煙。

他們為了一己私欲,不僅踐踏我的真心,更将千萬黎民百姓的性命當作兒戲。

簡直可惡!

我緩緩卷起畫像,一個念頭在心底愈發清晰——是時候讓他們也嘗嘗,什麼叫痛不欲生。

6

我秘密回到京城那日,正逢初雪。

街道上張燈結彩,都在準備年節,而将軍府門前卻懸着白幡,在風雪中飄搖。

“裴将軍已經閉門謝客半月了,”茶樓的小二壓低聲音,“聽府裡下人說,整日抱着夫人的舊物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