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款讓人聯想到“克制”“理性”“智性”的眼鏡。
阮星月卻透過泛着冷光的鏡片,讀出那雙桃花眼裡厚重複雜的情緒——一個六年不見母親的兒子,獨自跳過十四歲到二十歲的漫長光陰,面對即将到來的重逢,膽怯緊張,惶恐不安。
阮星月擡起雙手,撣走他衣領上不存在的灰塵,認真地理了理。
擡頭看他,眼裡全是鼓勵:“沒有長歪,一如既往地帥。”
陸浮川定定盯着她,隐下心中許多情緒。
他将頭盔遞給她,迫不及待敲開辦公室的門,他需要換一套無菌服,才能去見他的母親。
阮星月讓護士先走,她陪陸浮川在試衣間換衣服。
隔着一道試衣簾,陸浮川的聲音聽不真切,聽起來悶悶的。
“你說,這六年,她有沒有想我?”
“有。”阮星月回答得又快又堅定,“教授常提起你,師母的手指會回應。”
眼淚會從眼角滑出。
這個不用告訴他。
“我很想她。”
他的語氣刻意放得輕飄飄,阮星月聽得心中酸澀。
輕輕推開病房門,他第一眼就落在靠窗的床上。
她靜靜躺着,頭發比記憶裡更白了些,陷在柔軟的枕頭上,像一片被風吹落的殘葉。
呼吸機規律地起伏,發出輕微的嗡鳴,這聲音成了這二十年裡,她唯一的“呼吸”。
他走過去,在床邊的椅子坐下。
指尖懸在她手背上,隔着無菌手套,那片皮膚涼得像浸在冰水裡,指節因為長期卧床有些變形。
“媽,”他一開口,聲音像是被歲月狠狠揉搓過,帶着砂石般的粗糙質地,“我、我回來了。
每個字從他那幹澀的喉嚨裡擠出來,都拖着破碎又沉重的尾音,像老舊風箱發出的喘息,帶着難以言說的思念與悲傷。
沒有回應。
她的眼睛閉着,睫毛稀疏,像蝶翼停駐,卻再也不會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