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山排着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口袋裡那幾枚銅錢。今天是他挖渠的第十天,該結工錢了。太陽曬得他後頸發燙,汗水順着脊梁往下淌,在腰間積成一圈濕漉漉的印子。
隊伍前面傳來争吵聲。林大山踮腳張望,看見監工正揪着一個瘦小漢子的衣領:"想跑?工錢不要了?"
"大人,我家裡有老娘生病"漢子哀求道。
監工冷笑一聲,揚手就是一個耳光:"少廢話!陳員外說了,身體好的都得去應征!"
應征?林大山心頭一緊。他悄悄往後退了半步,耳朵豎得老高。
"聽說北邊打仗了,急需壯丁。"前面一個駝背老頭低聲道,"我兒子在縣衙當差,說這次征的是敢死隊,十去九不回啊"
林大山的血液瞬間凝固。抓壯丁!他腦海裡立刻浮現出妻子女兒和母親的臉。他若被抓走,她們怎麼活?
隊伍前面突然騷動起來。幾個穿官服的人騎馬而來,腰間佩刀在陽光下閃着冷光。為首的官員展開一卷文書,高聲宣讀:"奉縣令令,征調青壯年男子入伍,保家衛國!凡十六歲以上、五十歲以下者,即刻應征!"
人群炸開了鍋。有人想跑,立刻被衙役按倒在地;有人跪地求饒,哭喊着家中有老母幼兒;還有人呆立原地,面如死灰。
林大山沒等聽完,已經悄悄退出隊伍,借着人群的掩護往工地邊緣挪動。他記得那裡堆放着建材,有幾個大木箱可以藏人。
"站住!"一聲厲喝從背後傳來。
林大山渾身一顫,但沒有回頭,反而加快腳步。身後傳來奔跑聲和咒罵聲。他一個箭步沖到建材堆後,矮身鑽進兩個大木箱之間的縫隙。縫隙很窄,他拼命吸氣才擠進去,粗糙的木刺紮進後背也顧不上疼。
腳步聲越來越近。"娘的,跑哪去了?"一個粗犷的聲音罵道。
"肯定沒跑遠,搜!"
林大山屏住呼吸,心跳聲大得他怕被聽見。透過木箱的縫隙,他看見一雙穿着官靴的腳在附近來回走動,不時踢翻一些雜物。汗水流進眼睛,火辣辣的疼,但他連眨眼都不敢。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動靜漸漸小了。林大山依然不敢動,直到太陽西斜,工地上徹底安靜下來,他才小心翼翼地爬出來。後背濕漉漉的,不知是汗還是血。
他貓着腰,借着漸濃的暮色溜出工地,躲躲藏藏地往營地摸去。路上幾次差點被巡邏的衙役發現,幸好他對這一帶已經熟悉,知道哪條小巷能藏身,哪個牆角能翻越。
天完全黑下來時,林大山終于接近了營地。但他不敢貿然進去,怕有埋伏。正猶豫間,一個熟悉的小身影從暗處竄出來,一把拉住他的手。
"爹!這邊!"是林小草,聲音壓得極低。
林大山又驚又喜,跟着女兒繞到營地後方一處破損的籬笆前。籬笆下有個不起眼的狗洞,被雜草半掩着。
"鑽過去,快!"林小草催促道。
林大山二話不說趴下身子,艱難地鑽過那個狹小的洞口。林小草随後靈活地鑽了過來,拉着他往自家草棚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