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傍晚,林大山下工回來,發現營地氣氛不對。幾個女人圍在他家草棚前,竊竊私語。他的心跳突然加速,大步跑過去。
"怎麼了?"他焦急地問。
陳秀紅從草棚裡鑽出來,臉色慘白:"小滿發燒了。"
林大山沖進草棚。周翠花正抱着小滿,嬰兒的小臉通紅,呼吸急促,眼睛半閉着。林小草跪在一旁,用濕布擦拭妹妹的額頭,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什麼時候開始的?"林大山聲音發抖。
"中午還好好的,下午突然就"陳秀紅哽咽着說不下去。
周翠花神色凝重:"怕是積食發熱。這幾天吃的太雜,孩子腸胃受不住。"
林大山摸了摸小滿的額頭,燙得吓人。嬰兒微弱地哭着,聲音像隻生病的小貓,揪得人心疼。
"得找大夫。"他果斷地說。
"鎮上的大夫出診要五十文"陳秀紅絕望地說。
林大山翻出家裡所有的積蓄——三十二文錢,還差十八文。他咬了咬牙:"我去借。"
他跑遍整個營地,向認識的人借錢。但流民們誰有餘錢?最後是一個剛被周翠花接生過的産婦給了他五文錢:"婆婆救了我兒子,這點心意"
還差十三文。林大山急得團團轉,突然想起那把鐮刀。他跑到鎮上的當鋪,好說歹說當了十文錢。
天色已暗,林大山帶着四十七文錢和一顆焦灼的心,敲響了鎮上郎中家的門。
開門的是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眼睛卻炯炯有神:"何事?"
"大夫,我女兒病了,高燒不退,求您去看看!"林大山幾乎要跪下。
老郎中看了看他手中的銅錢,歎了口氣:"罷了,走吧。"
令林大山意外的是,老郎中沒拿他的錢。到了營地,老郎中仔細檢查了小滿,又問了這幾天的飲食。
"脾胃受損,外感風寒。"他取出幾根銀針,在小滿的手腳上紮了幾下,嬰兒的哭聲頓時弱了些。然後他從藥箱裡取出幾包藥,"這個煎服,一日三次。這個研末敷肚臍。"
林大山捧着藥,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大夫,多少錢?我我現在隻有四十七文"
老郎中擺擺手:"罷了,看你也是逃荒的,留着錢買糧吧。"他收拾藥箱準備離開,臨走前又看了眼小滿,"這丫頭命硬啊,若能熬過此劫,必有後福。"
林大山千恩萬謝地送走老郎中,趕緊讓陳秀紅煎藥。那一夜,全家人輪流照看小滿,誰也沒合眼。藥很苦,小滿喝一口吐半口,林氏耐心地一點點喂。敷肚臍的藥似乎起了作用,天亮時分,小滿的燒終于退了些。
"好轉了。"周翠花松了口氣,"再吃幾服藥就能好。"
林大山癱坐在地上,這才感到渾身酸痛,眼皮重如千斤。但他不敢睡,隻是靠在草棚邊,看着妻子和女兒們。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