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山坡上的風越來越冷。林小草找來些幹草鋪在地上，和周翠花一起把陳秀紅移到背風處。小滿已經停止了哭鬧，但異常安靜，大眼睛在暮色中閃着異樣的光，像是在凝視遠方某個看不見的點。
"奶奶，我們怎麼辦？"林小草小聲問，生怕吵醒母親。
周翠花望着石門莊的方向："先找個村子借宿。你娘需要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養病。"
"那爹呢？"
周翠花沉默了很久："我們找地方安頓下來後再想辦法打聽。我們從長計議。"
林小草突然想起什麼，從包袱裡掏出那本醫書："外曾祖父的書裡有沒有能讓人變強的方子？比如一下子打倒很多官兵的那種？"
周翠花苦笑一下，摸了摸孫女的頭："傻丫頭要真有那種方子，你外曾祖父就不會"她沒說完，但林小草明白了——當年周廣仁若有那種本事，就不會死在官府手裡了。
夜深了，陳秀紅終于醒來。她呆呆地望着星空，一言不發，仿佛靈魂已經離開了身體。林小草煮了點野菜湯，勉強喂母親喝了幾口，大部分都灑在了衣襟上。
"娘，吃點東西吧"林小草哀求道。
陳秀紅機械地張嘴，卻連咀嚼的力氣都沒有。周翠花見狀，歎了口氣："讓她靜一靜吧。你睡會兒，我守夜。"
林小草搖搖頭："我守上半夜。"
她坐在母親身邊，借着月光翻閱醫書，希望能找到治療"心病"的方子。書上說"悲憂傷肺，怒傷肝"，卻沒說怎麼治。翻到最後幾頁，她發現了一些之前沒注意的内容——外曾祖父記錄的幾個特殊病例，其中有個"失心症"的描述很像母親現在的狀态。
"治失心症，當先安其神"林小草輕聲讀着，"甘麥大棗湯主之"
可這荒郊野外，去哪找小麥和大棗？她沮喪地合上書，擡頭卻看見祖母正望着遠方，嘴唇無聲地動着，像是在和什麼人說話。
"奶奶？"
周翠花回過神來："嗯？"
"您剛才在跟誰說話？"
"沒有誰。"周翠花搖搖頭，但眼神飄忽，"就是想起些舊事。"
林小草知道周翠花又在想林大山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失去的是父親，而祖母失去的是兒子。又一次失去兒子的痛苦，恐怕比她感受到的還要深重百倍。可祖母一滴淚都沒掉，還在堅強地帶領全家前行。
"奶奶，"她輕聲問，"周家女兒真的不能哭嗎？"
周翠花愣了一下，然後苦笑道："傻孩子，怎麼說什麼信什麼呢！不是不能是不敢。一哭，心就軟了；心一軟，就走不動了。"她望向黑暗中石門莊的方向，"我們得走下去，為了為了等你爹回來。"
林小草鼻子一酸，但硬是把眼淚憋了回去。如果祖母能忍住，她也能。
後半夜，陳秀紅開始說胡話，一會兒喊林大山的名字，一會兒又念叨着小滿和小草。周翠花用濕布給她擦身降溫，林小草則按照醫書上的方法按摩幾個安神的穴位。天快亮時，陳秀紅終于安靜下來，陷入沉睡。
第二天一大早，周翠花決定立刻動身前往石門莊。陳秀紅虛弱得走不動路，他們就用樹枝和樹藤做了個簡易擔架，輪流拖着走。小滿被綁在林小草胸前，異常安靜，隻是大眼睛不停地轉動，像是在觀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