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小滿也嘗嘗年味。"陳秀紅用筷子蘸了點肉湯,點在嬰兒唇上。小滿咂摸着滋味,小手揮舞着要去抓筷子。
吃着聊着,話題不知不覺轉向了家鄉過年的習俗。林大山說起村裡舞龍燈的盛況,老胡則講起镖局過年時要給兵器系紅綢的規矩。就連一向寡言的周翠花也說了段她父親年輕時在縣城看大戲的趣事。
林小草發現,當大家談論這些往事時,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仿佛那些美好的記憶能暫時驅散現實的嚴寒。竈火映在每個人臉上,給消瘦的面容添了幾分血色。
"該守歲了。"陳秀紅給小滿裹上最厚實的襁褓。按照習俗,守到子時來年才有好運。
"我來第一個時辰。"林大山往火堆裡添了根柴,"你們先歇會兒。"
林小草睡不着。她悄悄鑽出庇護所,坐在父親身邊。雪已經停了,月光照在雪地上,整個世界泛着幽藍的光暈。溫泉蒸騰的熱氣在冷空氣中凝結,像一層薄紗飄蕩。
"爹,你說明年會好嗎?"
林大山沉默了一會兒,從懷裡掏出個東西塞給女兒:"給你的壓歲錢。"
那是一個小小的木雕,粗糙卻生動——是隻蹲坐的小狼。
"灰灰"林小草鼻子一酸,緊緊攥住木雕。父親什麼時候刻的?他明明說過不許親近那隻狼崽
"開春後,咱們得想辦法下山。"林大山突然說,"這山裡不是長久之計。"
林小草點點頭。溫泉雖好,但糧食總是不夠。而且小滿越來越大,總不能讓她在山裡長大。
"會有人收留我們嗎?"
"不知道。"父親罕見地露出迷茫神色,"走一步看一步吧。"
遠處傳來一聲狼嚎,悠長而孤寂。林小草不由自主地望向聲源方向,恍惚間似乎看見一個灰色的小點站在山脊上。是幻覺嗎?還是灰灰真的回來看他們了?
子時将至,全家人都聚在了火堆旁。周翠花取出一個小布包,裡面是二十幾枚銅錢——逃荒以來,這是他們僅剩的"财産"。
"壓歲錢,一人一枚。"老人鄭重地分發給每個人,連小滿也得到一枚,被母親系在了手腕上。
"娘,這"林大山聲音哽咽。這些銅錢是最後的家底,周翠花一直貼身藏着,連最困難時都沒拿出來換糧。
"錢是死的,人是活的。"周翠花拍拍兒子的手,"隻要人在,希望就在。"
銅錢在林小草掌心沉甸甸的,帶着祖母的體溫。她突然想起老秀才說過,古時候有人把銅錢串起來挂在門口,風一吹就叮當作響,叫"招财進寶"。現在這枚銅錢對她而言,比任何财寶都珍貴。
"新年好!"老胡突然大聲道,打破了片刻的沉寂。大家都笑了起來,互相道賀,仿佛此刻不是身處荒山野嶺,而是在溫暖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