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爬上清水河面,林小草就已經蹲在田埂邊,用手指測量排水溝的深度。春末的河水退去後,留下了兩畝黝黑發亮的淤泥土,捏一把能滲出油來。但種地遠不是把種子撒下去那麼簡單——這是她這一個月來最深刻的體會。
"再深半寸。"父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林大山扛着鋤頭,褲腿卷到膝蓋,露出結實的小腿,上面沾滿了泥點子。"雨季還沒完,排水溝甯可挖深些。"
林小草點點頭,繼續用木鏟加深溝渠。她的手掌已經磨出了繭子,指甲縫裡永遠藏着洗不淨的黑泥。但看着田地裡整齊的壟溝,那種成就感足以抵消所有辛苦。
"姐姐"小滿搖搖晃晃地走過來,胖手裡攥着一把野花。一歲多的小丫頭已經能說簡單的詞句,最喜歡跟着林小草在田裡轉悠。
"小心别踩到苗!"林小草趕緊把妹妹抱到田埂上。嫩綠的豆苗才冒出一指高,脆生生地挺立在黑土中,像一排排小小的旗幟。
遠處傳來"吱呀吱呀"的聲音,老胡推着獨輪車過來了,車上放着幾個木桶。"糞水來了!"他吆喝着,腿傷已經好得差不多,隻是走遠路還會有點跛。
林大山放下鋤頭迎上去:"老胡,不是說好等我一起去挑的嗎?"
"閑着也是閑着。"老胡笑着卸下木桶,"周嬸子配的藥靈得很,我這腿啊,再不動就該生鏽了。"
兩人說笑着開始給豆苗追肥。林小草則帶着小滿去旁邊的藥圃除草。那是她和祖母開墾的一小塊地,種着柴胡、黃芩等常用藥材。
周翠花正在藥圃邊翻曬昨天采的草藥。老人的背比從前佝偻了些,但精神頭十足,村裡人已經習慣來找"周大夫"看病了。
"奶奶,胡叔說您的藥特别靈。"林小草一邊拔草一邊說,"還有昨天那個肚子疼的孩子,喝了一碗就好了。"
周翠花笑出一臉皺紋:"哪是我的藥靈,是這兒的土地好。"她抓起一把土搓了搓,"洪水帶來的淤泥土,種什麼都旺。"
确實,這一個月來,林家的變化可以用"日新月異"來形容。兩畝地已經種上了豆子和土豆,租住的倉房外搭了個草棚當廚房,老胡甚至用河邊的蘆葦編了幾張席子,睡覺再不用直接躺地上。
"小草!"陳秀紅在屋後喊,"來幫我磨豆腐!"
林小草拍拍手上的土,抱起小滿往屋後跑。母親已經泡好了豆子——是前幾天村裡李嬸子看病送的謝禮。石磨是跟鄰居借的,雖然舊但很光滑。
"我來推磨。"林小草把小滿放在旁邊的木凳上,往磨眼裡舀了一勺豆子,開始轉動磨盤。乳白的豆汁緩緩流出,散發出清新的香氣。
小滿看得入迷,小腳丫一晃一晃的:"吃豆腐"
"小饞貓。"陳秀紅笑着刮了刮女兒的鼻子,"得先磨完,再煮,再壓響午才能吃上呢。"
磨完豆子,林小草又幫着過濾、煮漿、點鹵。這是她第一次全程參與做豆腐,每一個步驟都新奇有趣。當雪白的豆花終于在鍋裡凝結時,那股濃郁的豆香讓她忍不住咽口水。
"嘗嘗。"陳秀紅舀了一小勺給她。
豆花燙得舌尖發麻,但那股鮮甜讓她眯起了眼睛:"比以前在村子裡做的還好吃!"
"水好,豆子好,手藝也好。"陳秀紅得意地說,"等會兒給你爹他們送些去,剩下的壓成豆腐,晚上炖野菜。"
中午,林小草提着竹籃去田裡送飯。除了新做的豆腐,還有早上烙的雜糧餅和一罐野菜湯。小滿跌跌撞撞的跟在她身後,像隻小鴨子似的搖搖擺擺,堅持要自己拿一個小包袱——裡面包着三塊糖,是前天周翠花給村裡地主看病得的謝禮。
"爹!胡叔!吃飯啦!"
林大山和老胡正坐在田埂上休息,滿頭大汗但笑容滿面。豆苗長得很好,土豆也已經冒出了嫩葉,照這個勢頭,秋收有望。
"喲,今天有豆腐!"老胡眼睛一亮,"聞着就香!"
林大山掰了塊餅,夾着豆腐大口吃起來:"你娘的手藝越來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