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第1頁)

小滿神秘兮兮地掏出小包袱:"糖給"她鄭重其事地把糖塊分給父親和老胡,最後一塊塞進林小草嘴裡。

甜味在舌尖化開的瞬間,林小草突然想起逃荒時吃樹皮的日子。那時的她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能坐在自家的田埂上,吃着新磨的豆腐,嘴裡含着真正的糖。

下午,林小草帶着小滿去河邊洗衣服。清水河已經恢複了平靜,河水清澈見底,偶爾能看到小魚遊過。村裡的女人們聚在河邊的大青石旁,一邊洗衣一邊閑聊。

"小草,聽說你奶奶會治婦人病?"一個年輕媳婦紅着臉小聲問。

林小草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這我不太清楚,嫂子到時去我家看看,治不了不要錢。"

"那改天我去找她看看。"媳婦羞澀地說完,匆匆擰幹衣服走了。

其他婦人則好奇地打聽林家的種地秘訣。"一樣的淤泥土,我家的豆苗就沒你家的精神。"張嬸子羨慕地說。

"我爹和胡叔每天早晚都去田裡轉悠,見草就拔,見幹就澆。"林小草擰幹一件衣服,"胡叔還說,種地要三勤——眼勤、手勤、腳勤。"

"難怪呢。"婦人們紛紛點頭,"外鄉人就是能幹。"

太陽西斜時,林小草挎着洗好的衣服往回走。小滿已經困了,趴在她背上睡得香甜,口水浸濕了她一小片衣襟。路過村口時,她看見周翠花正在給一個老者把脈,旁邊站着焦急的家屬。

"氣血兩虛,加上濕邪入體。"周翠花的聲音溫和而笃定,"吃三副藥,忌生冷,保準好。"

老者千恩萬謝,家屬掏出幾個銅錢塞過來。周翠花隻取了兩枚,其餘的堅決推辭:"夠本就行,留着買點好的給老人補身子。"

這一幕讓林小草心頭暖融融的。在逃荒路上,他們也曾這樣受人恩惠;如今安定下來,祖母就用醫術回饋鄉鄰。這大概就是父親常說的"善有善報"吧。

晚飯後,全家人圍坐在院子裡乘涼。初夏的晚風帶着河水的清涼和田野的芬芳,吹散了白天的燥熱。小滿在草席上爬來爬去,追着一隻螢火蟲咯咯直笑。

"今天村長說,秋後要是收成好,可以把東邊那畝荒地也租給咱們。"林大山看着煙鍋裡的火光,眼神忽明忽暗。

老胡拍腿叫好:"那敢情好!種上冬小麥,來年就有白面吃了!"

"我想在屋後搭個豬圈。"陳秀紅縫補着衣服,憧憬地說,"養兩頭豬,年底殺了腌臘肉。"

周翠花笑眯眯地聽着兒女們的計劃,手裡搓着藥丸。林小草則幫小滿捉螢火蟲,小心地捧在手心裡讓妹妹看,然後再放掉。

"對了,"林大山突然想起什麼,"今兒個聽說,北原府在招人去修河堤,管飯還給工錢。"

老胡眼睛一亮:"我去!正好我會點石匠活。"

"我也去。"林大山說,"趁農閑掙點錢,好給你娘扯塊布做新衣裳。"

陳秀紅紅了臉,低頭假裝專心縫補。林小草偷笑,被母親瞪了一眼。

夜深了,小滿已經在母親懷裡睡熟。螢火蟲在院子裡飛舞,像天上的星星落在了人間。林小草躺在草席上,聽着大人們低聲商量着來年的計劃,眼皮漸漸沉重。

半夢半醒間,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山林——溫泉冒着熱氣,灰灰在月光下長嚎,白狐銜着草藥從灌木叢中鑽出但當她伸手想觸碰這些記憶時,它們又像晨霧般消散了。

"小草,進屋睡了。"陳秀紅輕聲喚她。

林小草揉揉眼睛,抱起熟睡的小滿。屋内,新編的蘆葦席散發着清香,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棂,在地上畫出斑駁的花紋。

她輕輕拍着妹妹的背,聽着小滿均勻的呼吸聲。在這安詳的夜晚,逃荒路上的苦難仿佛已經非常遙遠,遠得像上輩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