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1頁)

清晨,林小草經站在清水鎮最大的藥鋪"回春堂"門前。她緊張地扯了扯身上過于寬大的粗布衣裳——這是父親年輕時穿的舊衣,經過連夜改制,勉強能讓她看起來像個清瘦的少年。

"記住,你現在是男孩。"周翠花昨晚一邊幫她束胸一邊叮囑,"十四歲,認識幾個字,跟着家裡人學過幾年醫。少說話,多觀察,千萬别讓人看出破綻,你以前裝過男孩,應該知道怎麼說話。"

在種完那兩畝地後林大山就想送她到藥鋪當學徒了,但是接連問了鎮上的幾家藥鋪,都說不招女學徒,不得已她隻得女扮男裝進藥鋪。

林小草深吸一口氣,摸了摸藏在衣領裡的銅錢——那是祖母給她的護身符。清水鎮比村裡熱鬧十倍不止,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叫賣聲此起彼伏。回春堂門前已經排起了隊,都是等着看診的百姓。

"小兄弟,你也是來應聘學徒的?"一個滿臉雀斑的少年拍了拍她的肩。

林小草一驚,下意識地壓低嗓音:"是是的。"

"我勸你死心吧。"少年撇撇嘴,"回春堂三年才收一個學徒,多少人都盯着呢。我爹給掌櫃送了五隻老母雞,才換來個考試機會。"

林小草手心沁出了汗。她家可拿不出五隻母雞當敲門磚,有的隻有自身學到的一些本領,還有村長寫的一篇推薦信,村長和掌櫃的有點交情。

隊伍緩緩移動,終于輪到她進門。回春堂内光線昏暗,藥櫃高聳至屋頂,上百個小抽屜上貼着泛黃的标簽。空氣中彌漫着複雜的藥香,苦中帶甘,讓她想起祖母在石門莊藥堂看病時的場景。

櫃台後的老者擡起頭,花白的眉毛下是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姓名?"

"林林小草。"她聲音發顫。

老者——想必就是傳聞中的鄭掌櫃——掃了眼信紙,眉毛微微一挑:"是清柳村的?"

林小草連忙點頭:"正是。"

鄭掌櫃上下打量她一番,突然從櫃台下拿出一個布包:"打開看看,認得出幾味藥?"

布包裡是七八種切碎的藥材。林小草撚起一片放在鼻下輕嗅,又掰下一小塊嘗了嘗:"這是當歸,這是川芎嗯這是"

她認出了六種,剩下兩種實在沒見過。鄭掌櫃不置可否,又指着藥櫃上一個未貼标簽的抽屜:"抓三錢茯苓,要上好的雲苓。"

這是考驗!林小草心跳如鼓。祖母教過她,茯苓以雲南産的最佳,斷面細膩如雲紋者稱"雲苓"。她拉開标着"茯苓"的抽屜,小心地挑選了三錢紋理最細膩的。

鄭掌櫃接過茯苓看了看,突然從櫃台下抽出一本書,随手翻開一頁:"念這段。"

"《傷寒論》太陽病,頭痛發熱,汗出惡風"林小草流暢地讀完了整段,連生僻字都沒卡殼。從前沒逃荒時,她經常偷跑到村裡的學堂聽夫子講課,長此以往也認得一些字。何況逃荒期間祖母把外曾祖父的醫書給了她,她經常趁着空閑時間讀醫書認藥,總算沒白費。

鄭掌櫃合上書,面無表情地宣布:"明日卯時到店,試用一個月。自帶鋪蓋,吃住在後堂。工錢沒有,學成再說。"

林小草呆住了,這就成了?直到被雀斑少年推搡着出門,她才回過神來,差點當街跳起來。但随即想到要離家住店,又有些忐忑——她可從沒獨自在外過夜,更别說還要女扮男裝了。

回村的路上,林小草采了些野菊花和薄荷,準備給祖母泡茶。路過河邊時,她看見小滿正和村裡的孩子們玩水,小丫頭光着腳丫在淺灘上跑來跑去,笑聲清脆如鈴。要是妹妹知道姐姐要離家學藝,會不會哭鬧?

"考上了?"周翠花正在院子裡曬藥,見她回來立刻問道。

林小草用力點頭,把經過說了一遍。祖母聽完竟濕了眼眶:"好好鄭掌櫃醫術了得,你能跟着他學,是造化。"

晚飯時,全家人為這消息又喜又憂。林大山悶頭扒飯,半晌才說:"鎮上人多眼雜,萬一被發現"

"我會小心的。"林小草保證道,"頭發盤起來,臉抹點灰,說話粗着嗓子"

陳秀紅紅着眼眶給她收拾行李——一套換洗衣裳,一雙新納的布鞋,一小包鹽炒豆當零嘴,還有祖母給的那本醫書。

"記住,甯可學不會,也别冒險。"母親把包袱系得緊緊的,像要把所有擔憂都系進去,"每月初一回家一趟,娘給你做好吃的。"

小滿似乎察覺到什麼,抱着林小草的腿不撒手:"姐不走"

"姐去學本事,學好了回來給小滿治病。"林小草親了親妹妹的臉蛋,心裡酸澀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