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胡栓子硬留林大山吃飯。席間,柳父拿出珍藏的老酒,三個男人推杯換盞。酒過三巡,胡栓子突然紅了眼眶:"大山哥,要不是當年你背着我走那段路,哪有我今天"他抹了把臉,"來,我敬你!"
林大山一飲而盡,喉嚨火辣辣的。周翠花在一旁慢悠悠地說:"栓子啊,你這孩子是老天爺賞的福氣。有些人求了一輩子也求不來,有些人丢了又得"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兒子,"都是命。"
林大山低頭扒飯,假裝沒聽懂母親的弦外之音。
飯後,周翠花把兒子叫到一旁:"大山,娘得在這兒多住些日子。柳枝年輕沒經驗,孩子又早産,我得幫着照看。"
"應該的。"林大山點頭,"家裡您别擔心,我和秀紅能應付。"
周翠花突然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臉:"你瘦了。"她的手掌粗糙溫暖,"大山啊,人這一輩子,有些東西強求不來。你看栓子,前頭老婆孩子都沒了,現在不也"
"娘!"林大山打斷她,"我明白。我是真心為老胡高興。"
周翠花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臨走時,她塞給兒子一個小布包:"給秀紅的,調理氣血的藥。你告訴她,别老熬夜做針線,傷眼睛。"
回村的路上,林大山走得很慢。夕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獨地投在黃土路上。路過一片野棗林時,他停下腳步,從懷裡摸出那塊沒送出去的桃木鎖——他其實雕了兩塊,一塊給胡安,一塊他苦笑着将那塊刻着"承"字的小鎖扔進了灌木叢。
到家時,天已黑透。小滿睡着了,陳秀紅在燈下補衣服。見丈夫回來,她放下針線:"娘怎麼樣?"
"挺好,就是腿有點不利索,說是抽筋。"林大山把藥包遞給她,"娘讓你按時吃。"
陳秀紅接過藥,鼻子湊近聞了聞:"當歸、川芎都是好東西。"她頓了頓,"孩子可愛嗎?"
林大山脫鞋上炕,突然一把抱住妻子,力道大得讓她輕輕"嘶"了一聲。
"怎麼了這是"陳秀紅拍着他的背。
"秀紅,"林大山的聲音悶悶的,"咱們好好把小滿養大,将來招個上門女婿。"
陳秀紅僵住了,随後肩膀微微顫抖起來。林大山感到溫熱的液體滲透了肩頭的粗布衣裳。兩人就這麼靜靜相擁,誰也沒再提"香火"二字。
窗外,一彎新月悄悄爬上樹梢,清冷的月光灑在院子裡那口老井上,映出一圈模糊的光暈。遠處,不知誰家的狗叫了兩聲,又歸于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