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第1頁)

"這我們沒注意。"她低頭穩住碗,想要端過去給林大山,"我們走的小路,沒見着什麼官兵。"

林大山和胡栓子已經從馬車上下來,慢慢挪到靠牆的長凳坐下,這個位置能同時看到門口和窗戶。胡栓子則選了靠近過道的位置,受傷的右臂朝向内側,左手卻自然地搭在腰間——那裡别着一把短刀。車夫則再他們坐下後在他們身側坐着。

"熱水來了。"老闆娘沒理會小草的寡言,依舊熱情地提着銅壺過來,給每人面前缺角的粗瓷碗裡斟上熱茶,又打聽道:"幾位去青州城幹什麼呀?"

"看病。"林小草接過話頭,把周家給的幹糧餅掰碎泡進茶碗,"家裡人生病了,去城裡看大夫。"

老闆娘"哦"了一聲,目光又瞟向胡栓子的傷:"這位爺的傷也是病?"

"摔的。"胡栓子咧嘴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齒,"運貨時從車上栽下來,被自己的扁擔戳了個窟窿。"

這謊扯得離譜,但配上胡栓子憨厚的表情,倒讓老闆娘信了幾分。

"哎呀!"老闆娘一拍大腿,轉眼又說起了八卦,"你們是不知道,這幾個月路上可不太平!我們這茶鋪差點開不下去——"她突然湊近,帶着蔥蒜味的氣息噴在林小草臉上,"聽說那些土匪專抓镖師,前些日子威遠镖局折了好些人手呢!"

林大山手中的茶碗"咔"地輕響,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林小草在桌下輕輕碰了碰父親的膝蓋,接過話頭:"是嗎?我們隻顧趕路,沒聽說這些。"

"你們運氣好!"老闆娘渾然不覺,自顧自地說下去,"前幾天有一隊官兵押着二十多個土匪打這兒過,那叫一個解氣!你們這傷…看起來真像是刀傷箭傷…"老闆娘突然轉頭跟他們說。

"噗!"胡栓子一口茶噴出來,劇烈咳嗽牽動傷口,疼得龇牙咧嘴。

林小草慌忙給他拍背,心跳如鼓。這老闆娘眼睛真厲害…“老闆娘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這傷隻是看着嚴重一些,怎麼被您說成刀傷劍傷呢?”林小草開玩笑說道,“下一句該不會說我們是那些失蹤镖師的一員吧?”

老闆娘說:“客官您說笑了,咱們啊,也就胡亂說說,可别生氣。”說着又打了幾下自己嘴巴,轉頭去其他桌倒茶了。

正巧這時又有人停在茶鋪前,想要進來喝茶,老闆娘立即迎了過去。

"客官裡邊請!"老闆娘系着洗得發白的圍裙出來,眼睛在幾人身上打了個轉,在看到來人的身子過于高大威猛時微微睜大,但很快又堆起笑容,"要些什麼?"

"一壺熱茶,再借爐子熱些幹糧。"身形高大的男子摸出幾枚銅錢放在油膩的木桌上,聲音粗犷。

老闆娘麻利地收了錢,拎着銅壺去竈台添火。茶鋪裡還有兩桌客人:一桌是挑着貨擔的行商,正就着鹹菜啃馍;另一桌坐着個穿長衫的算命先生,眯着眼打量他們。

過了一會兒,老闆娘似乎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又過來給林大山他們添茶,林大山突然站起來,茶碗裡的水晃出少許:"多謝老闆娘。我們該趕路了。"

"啊?這就走?"老闆娘詫異道,"我竈上還蒸着荠菜包子呢,馬上就好"

"不必了。"林小草也起身,摸出個銅闆放在桌上當謝禮,"家母病着,想早點回去。"

幾人匆匆離開茶鋪,背後傳來老闆娘和其他客人嘀咕的聲音。直到馬車駛出半裡地,衆人才松一口氣。

林大山掀起車簾看了眼天色:"天黑前趕到清河鎮,别停留,直接回村。"

馬車碾過一處坑窪,颠得林大山悶哼一聲。林小草趕緊扶住他:"爹,換次藥吧?"

"不用。"林大山擺擺手,"皮外傷而已。"

但當他靠回廂壁時,林小草分明看見他額角的冷汗和緊繃的下颌線。她不再多言,隻是悄悄挪近些,讓父親能靠在自己肩上休息。

車窗外,夕陽将官道兩旁的麥田染成金色。遠處,清河鎮的輪廓已經隐約可見。林小草摸了摸藏在衣襟内側的荷包——周清荷給的安神香料散發着淡淡藥香,卻安撫不了她越來越快的心跳。

"快到了。"胡栓子拍拍她的肩,像是看穿了她的不安,"回家就好了。"林小草點點頭。

馬車轉過最後一個彎,清河鎮的界碑出現在視野中。林小草深呼一口氣,将紛亂的思緒暫時壓下。此刻,她隻想快點見到祖母和娘親,還有那個總愛黏着她的小滿。

至于其他等回家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