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林小草就背着包袱踏上了回鎮的小路。晨露打濕了她的褲腳,涼意透過草鞋滲到腳心。她回頭望了一眼還在睡夢中的家,土牆茅舍在晨霧中若隐若現,隻有竈房的煙囪飄出一縷細弱的炊煙——是陳秀紅早起為她烙的餅子的香氣。
"姐"小滿帶着睡意的呢喃聲從屋裡飄出來。
林小草鼻子一酸,加快腳步轉過山坳。包袱裡除了幹糧,還有周翠花塞給她的幾包草藥,以及林大山偷偷塞進來的三個銅闆。木牌貼身挂着,随着步伐輕輕拍打着胸口。
日頭微微升高時,回春堂的青磚院牆已映入眼簾。林小草在溪邊洗了把臉,又确認了一遍裹胸布是否整齊,這才推開後院的小門。
"小草!"王二狗的大嗓門立刻響起,"你回來了!"
周清荷也從藥櫃後探出頭,月白的衫子上沾着幾點藥漬:"我們正整理昨日李大夫看過的病例。"
林小草放下包袱,三人自然而然地湊到一起,就像溪流終要彙入江河。晨光透過窗棂,在醫案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位是今早第一個病人。"周清荷翻開記錄簿,"二十八歲,産後三個月,乳汁不足。"
林小草湊近細看:"舌苔如何?"
"薄白。"王二狗搶答,"我特意看了!"
李大夫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有些灰白的長須在晨風中輕輕飄動:"既然都記得,說說該用什麼方子?"
三人同時挺直了脊背。林小草最先開口:"當用通乳散加減,王不留行、穿山甲"
"穿山甲太貴。"李大夫打斷道,"窮苦人家用不起。"
周清荷連忙補充:"可以用路路通、木通替代。"
"脈象如何?"李大夫又問。
王二狗撓撓頭:"沉細好像還有點弦?"
"不錯。"李大夫微微颔首,"這是情志不暢導緻的乳少。除了通乳,還需加柴胡、香附疏肝解郁。"
三人恍然大悟,連忙記下。陽光漸漸爬上了藥櫃,照亮了一排排青瓷藥罐。
午後,一位面色萎黃的中年婦人怯生生地走進來。林小草認出這是西街賣豆腐的張嬸。
"李大夫在嗎?"婦人絞着圍裙邊,"我這胸口悶的老毛病又犯了"
周清荷迎上前:"師傅出診去了,我們先幫您看看?"
診脈、觀舌、問診,三人配合得已頗為熟練。林小草注意到婦人指甲發紫,低聲對同伴道:"血瘀之象。"
開方時卻起了争執。王二狗主張用血府逐瘀湯,周清荷認為該先用逍遙散調理情志,林小草則想折中用丹參飲加減。
"你們三個。"李大夫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不知何時回來的,"把方才的診斷再說一遍。"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複述。李大夫聽完,隻問了一句:"可曾問她平日做什麼活計?"
頓時鴉雀無聲。原來張嬸每日要推上百斤的石磨磨豆漿。
"此乃勞傷氣血。"李大夫提筆在方子上加了黃芪、黨參,"治病要求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