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第1頁)

三更梆子剛剛響過,回春堂的後院依然亮着一盞如豆的油燈。王二狗将絲線一頭緊緊系在桌腳,另一頭熟練地纏在自己左手腕上。他粗糙的手指上已經磨出了幾道紅痕,卻渾然不覺。這段時間,他都趁着空餘時間練習懸絲診脈。

"再來!"他閉上眼睛,聲音裡透着不服輸的倔強,"這次我一定能摸準!"

林小草跪坐在他對面,纖細的手指輕輕撥動絲線中央。她的動作極其輕柔,仿佛在觸碰一片羽毛。絲線在她指下微微顫動,在燈光下泛着細弱的光。

周清荷端坐在案幾旁,執筆的手懸在紙上。她的目光在王二狗和林小草之間來回遊移,随時準備記錄下每一個細節。

三人的影子被油燈投射在牆上,随着火焰的跳動而搖曳不定。王二狗濃眉緊鎖的側影、林小草專注的剪影、周清荷優雅的輪廓,在土牆上交織成一幅奇妙的畫面。

"浮脈如木浮水"王二狗喃喃自語,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全神貫注地感受着絲線傳來的細微震動。

林小草變換了撥動的力度,指尖在絲線上輕輕一挑。

"不對!"王二狗突然睜眼,"這個力度應該是滑脈!如珠走盤才對!"他的聲音裡帶着幾分懊惱,又夾雜着一絲不确定。

周清荷的筆尖懸在紙上,墨汁滴落暈開一個小點。她輕聲提醒:"《脈經》上說,滑脈應指圓滑,如珠走盤;浮脈舉之有餘,按之不足。"

王二狗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我知道書上怎麼說,可這絲線傳來的感覺"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絲線突然"啪"的一聲繃斷了。

斷裂的絲線無力地垂落,像一條死去的蛇。王二狗猛地捶了下桌子,震得茶盞裡的水濺出來幾滴。

林小草默不作聲地從袖中取出備用的絲線。她的手指靈巧地打着結,将新舊絲線連接在一起。這個動作她已經重複了無數次,指尖都磨出了薄繭。

"休息會兒吧。"她遞上一杯熱茶,茶湯裡飄着幾片安神的合歡皮,"李大夫練了二十年才有這般功力。"

王二狗接過茶盞,卻沒有喝。他盯着自己粗糙的手指,眉頭緊鎖:"我就是不服氣"他的聲音低沉下來,"那些婦人看不起我們也就罷了,可我連個脈象都摸不準"

夜風突然加大,吹得窗紙"沙沙"作響。遠處傳來打更人悠長的梆子聲,已是三更天了。一片綠葉被風卷進窗縫,飄落在他們之間的地闆上。

周清荷輕輕合上醫書:"《黃帝内經》有雲:凡治病必察其下,适其脈,觀其志意,與其病也。我們才學了幾個月"

王二狗突然放下茶盞,一把抓起那段斷裂的絲線。他的眼睛在燈光下閃閃發亮:"我明白了!"

林小草和周清荷疑惑地對視一眼。

"我們一直錯在太刻意了!"王二狗激動地說,"李大夫說過,診脈要存乎一心,我們卻總想着分辨這是什麼脈、那是什麼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