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剛爬上回春堂的屋檐,藥香便已彌漫了整個院落。林小草跪坐在青石地闆上,身前擺着久經風霜的藥碾。碾槽裡鋪着一層雪白的白芍片,随着她手腕輕巧的轉動,碾輪發出均勻的"咯吱"聲。
她的動作行雲流水,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左手輕攏藥材,右手推動碾輪,每轉三圈就翻動一次。晨光透過窗棂,照在她專注的側臉上,将睫毛投下的陰影拉得很長。
"小草,《婦人良方》中治療産後血崩的方子是什麼?"
李大夫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林小草的手卻沒有絲毫停頓。她一邊繼續研磨,一邊流暢作答:"當歸補血湯加減,重用人參、黃芪固脫,加艾葉炭、炮姜炭溫經止血。"
碾輪又轉了三圈,她手腕一抖,将碾碎的藥粉掃到一旁,這才擡頭補充:"若是血熱妄行,則去炮姜,加生地、丹皮涼血。"
李大夫站在藥櫃的陰影裡,長須随着他微微颔首的動作輕輕顫動。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不錯,有長進。"
他緩步走近,枯瘦的手指撚起一點藥粉,在指尖搓了搓:"再細些更好。産後血崩用藥,最忌粗粒刺激。"
"是,師傅。"林小草立刻調整力道,碾輪轉動的節奏變得更加輕緩。
窗邊的周清荷正在整理銀針。聽到師徒對話,她擡頭淺笑,陽光透過窗棂在她月白的衫子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的手指纖長白皙,将銀針一根根插進緞面包袱,針尾的銀光随着動作閃爍,像星星落在了她的掌心。
王二狗蹲在藥櫃前的姿勢像隻蓄勢待發的黑豹,粗壯的手指卻展現出出人意料的靈巧。他撥弄黃芪片的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新生兒的肌膚,時不時停下來對着光觀察藥材的紋理。
"這片邊緣有蟲蛀"他嘟囔着,将一片黃芪單獨挑出來放在旁邊的小碟裡。黝黑的臉龐在晨光中泛着健康的光澤,濃眉下的眼睛專注得幾乎要貼上賬冊。
林小草研磨藥粉的節奏絲毫未變:"二狗哥,茯苓還夠用嗎?"
王二狗的食指順着賬冊上的墨迹滑下:"還剩三斤二兩"他突然皺眉,"不對,昨兒午後鄭掌櫃取了三錢配藥"粗糙的手指趕緊在賬冊上修改,"該是三斤一兩七錢才對。"
這樣的對話在回春堂的晨光裡已成常态。藥香氤氲中,三個年輕人的剪影被陽光投射在青石地面上,随着日頭移動緩緩變換着角度。
午後的診室彌漫着艾灸的清香。周清荷隔着紗帳為産婦診脈,指尖下的脈象如細絲般微弱。她微微側頭,耳邊的碎發垂落,在陽光下泛着淡淡的栗色光澤。
"左寸沉細如縷,右關略有弦意"她輕聲說道,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脈象。
林小草執筆的手懸在醫案上方,墨滴将落未落。她突然擡頭:"可是哺乳期間夜不能寐?"
帳内的婦人連連點頭。林小草筆尖輕點,在方子上添了一味龍眼肉,又在旁邊畫了個小圈——這是他們三人約定的暗号,表示需要王二狗準備艾灸。
屏風外的王二狗早已會意,正在灸盒裡排列艾炷。他粗壯的手指此刻靈活得像繡花姑娘,将艾絨捏成大小均勻的圓錐,底部還特意壓平以便立穩。
最考驗三人的還是懸絲診脈。這日來了一位官家小姐,連手腕都不能露,隻能隔着三重紗帳診病。
林小草将絲線纏在自己腕上試了試張力,然後輕輕颔首。王二狗在帳外執線,閉目凝神的樣子像尊羅漢雕像。周清荷則站在兩人之間,随時準備傳遞信息。
"初按如撫琴弦"王二狗突然開口,"再按似珠走盤"
林小草眼睛一亮:"滑脈兼弦!"她轉向周清荷,"可是經期乳房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