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草走到半路時,心髒突然像被無形的手攥住般狠狠抽痛。她踉跄着扶住路邊的樹幹,耳邊回蕩着小滿清晨撕心裂肺的哭聲。妹妹向來乖巧,今早卻死死拽着她的褲腿哭喊"姐姐别走,危險",那哭聲裡帶着她從未聽過的恐懼。
"不對"小草喃喃自語,轉身望向清柳村方向。晨霧早已經散去,遠處的村莊安靜得像幅水墨畫。但那股莫名的心悸越來越強烈,像有無數細針在紮她的五髒六腑。
山路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小草本能地閃到樹後,看見十幾個持刀漢子正快步往清柳村方向走。那些人穿着粗布衣裳,腰間卻挂着制式統一的短刀——那不是土匪,難道是官兵?但為何要藏起身份?
領頭的黑臉漢子突然停下,從懷裡掏出一張紙:"記住,主要抓十六到四十的男丁,聽說清柳村的林大山當過镖師,眼睛毒的很,必須拿他。"
小草渾身血液瞬間結冰。她等那夥人走遠後,立刻抄小路往村裡狂奔。帶刺的灌木劃破褲腿,在皮膚上留下道道血痕,她卻感覺不到疼。父親說過,官兵扮土匪抓壯丁是最狠的——既不會留下官府的把柄,又能讓百姓無處申冤。
林家小院靜得出奇。小草撞開院門時,周翠花正往地窖口蓋幹草,見狀立刻豎起手指抵在唇前。
"有人來抓壯丁,"小草氣都喘不勻,"馬上就到村口了!"
周翠花臉色驟變,轉身朝屋裡大喊叫林大山出來。林大山像頭獵豹般竄出來,手裡握着胡栓子送的短刀,陳秀紅抱着小滿緊随其後,孩子臉上還挂着淚痕。
“娘,怎麼了?”
“小草說有一夥人帶刀往村子的方向過來。”
"多少人?"林大山聲音沉得像悶雷。
"至少十五個,帶着刀,說是專門來抓你的。"小草看見父親瞳孔猛地收縮。
周翠花已經行動起來,老太太動作快得不像六十歲的人:"大山,把地窖裡的餅全帶上。秀紅,趕緊去收拾東西。"她轉向小草,"你去通知——"
"我先去村長家!"小草轉身就跑,身後傳來母親的驚呼,但她顧不上了。村裡還有那麼多戶人家…
趙德茂家的大門敞着,村長正悠閑地抽着旱煙。聽完小草的警告,他隻是掀了掀眼皮:"丫頭,你爹又編什麼故事吓唬人呢?"
"真的!我親眼看見的!"小草急得去拽他袖子,"他們帶着刀,說要抓壯丁"
"行了行了。"趙德茂甩開她的手,"要真有土匪,巡邏隊早放信号了。"他眯眼吐出口煙圈,"你們外鄉人就是愛大驚小怪。"
小草渾身發冷。她突然明白為什麼剛剛母親欲言又止,為什麼村民對她家态度古怪——原來在清柳村人眼裡,林家早就成了謊報軍情的"麻煩"。
村中央的老槐樹下,幾個婦人正在納鞋底。小草沖過去喊道:"有土匪來了!大家快躲起來!"
"喲,這不是林家的閨女嗎?"穿綠襖的婦人譏笑道,"這回又是什麼把戲?想騙我們躲起來好偷東西?"
"不是的!他們真的——"
"行了行了,"另一個婦人擺擺手,"要真有土匪,蔡大牛他們早回來了。"
小草站在原地,耳邊嗡嗡作響。她突然注意到路過的村民看她的眼神——那不隻是不信任,更帶着某種嫌惡。人群中有零星幾句飄進耳朵:
"連糧食都不舍得貢獻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