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晚上,孫大夫向衆人提出辭行。他活動着已經消腫的腳踝,向林家人鄭重作揖:"這幾日叨擾各位了,明日一早老夫便告辭回醫館。"
林小草正給胡安喂藥,聞言手指一顫,藥汁灑在襁褓上。她放下藥碗,深吸一口氣:"爹,娘,奶奶,我想跟孫師父一起回回春堂。"
洞内驟然寂靜。陳秀紅正在整理的被褥從手中滑落,林大山磨刀的動作戛然而止,隻有周翠花依舊平靜地攪動着藥罐。
"不行!"林大山猛地站起身,短刀哐當掉在地上,"山下還在抓丁,太危險!"
陳秀紅快步上前抓住女兒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小草生疼:"小草再等等"
"娘,我在回春堂能幫忙治病"小草輕聲說,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那塊李大夫給的木牌,"而且鄭掌櫃肯定擔心孫師父。"
柳枝抱着胡安縮在角落,眼神複雜地望着這一幕。胡栓子咳嗽一聲打圓場:"要不等我去鎮上探探風聲"
"讓她去。"周翠花突然開口,藥勺在罐沿敲出清脆的聲響。
所有人都愣住了。林大山不可置信地望着母親:"娘!小草她"
"她大了,也該自己拿主意了。"周翠花掀起藥罐蓋子,蒸汽模糊了她滿是皺紋的臉,"而且已經過了幾天了,應該沒那麼危險了,況且還有孫大夫呢。"
陳秀紅的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卻不再反駁。林大山拿起放在一旁的鐮刀,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至少等我去探探路"
"爹!"小草抓住父親的手臂,"孫師父認得路,我們一起更安全。"
争執間,小滿突然撲過來抱住小草的腿:"姐姐不走!"孩子清脆的童音在洞裡格外刺耳。
空氣瞬間凝固。小草渾身僵硬,孫大夫疑惑地轉過頭:"姐姐?"
"小滿睡糊塗了。"周翠花一把抱起孩子,手法巧妙地捂住她的嘴,"剛給她講了個姐姐采藥的故事。"
孫大夫笑着搖搖頭,繼續整理行囊。林大山和陳秀紅的臉色卻更加難看——老太太這話等于默認了小草回去的決定。
一大早,孫大夫已經收拾好了行囊。林家人圍在洞口,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微妙的沉默。
"這幾日叨擾了。"孫大夫再次向周翠花深深一揖,"老姐姐的醫術,老夫佩服。"
周翠花擺擺手,銀白的發髻在晨光中像團霧:"孫大夫妙手回春,該我們謝你。"她看了眼抱着胡安的柳枝,孩子臉色已經恢複了些許紅潤。
小草早已收拾好包袱,特意多帶了幾件衣裳——束胸的布條藏在最底層。她蹲下身,幫小滿把那個草編蚱蜢系在腰帶上,小聲說道:"幫姐姐保管好,下次回來給你帶糖人。"
小滿癟着嘴要哭,被陳秀紅一把抱起來:"跟哥哥說再見。"
"哥哥早點回來"孩子奶聲奶氣地說,特意強調了"哥哥"二字。
小草心頭一顫,擡頭對上母親泛紅的眼眶。陳秀紅飛快地眨了眨眼,嘴角硬是擠出個微笑:"聽師父的話,别别太想家。"
林大山一直沉默地站在洞口陰影處,此刻突然上前,往女兒包袱裡塞了個硬物。小草隔着布摸了摸,像是胡栓子給林大山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