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路上小心。"林大山聲音粗粝,像含着沙子。
胡栓子扛着個鼓鼓囊囊的布包走過來:"孫大夫,路上吃的。"
孫大夫剛要推辭,周翠花就打斷道:"您就拿着吧,回春堂忙起來,怕是沒空吃飯。"
最後的告别簡短而克制。柳枝抱着胡安向小草點頭緻意;胡栓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周翠花則突然伸手整了整孫女的衣領,确保束帶不會露出來。小滿被陳秀紅摟着,哭得打嗝卻還記得喊"哥哥再見"。
"走吧,趁日頭不大。"老太太最終發話。
小草最後環顧了一圈這個臨時避難所——岩壁上挂着的幹草藥,角落裡疊放的被褥,地上那圈被煙火熏黑的石頭。短短幾日,這裡竟已有了家的痕迹。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好走。孫大夫雖然腿腳不便,但對山勢的判斷極為準确,專挑平緩處走。小草跟在後面,時不時回頭望一眼——半山腰處,幾個熟悉的身影還站在洞口,像幾株生了根的樹。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山下的清柳村漸漸清晰,遠遠望去,竟有不少炊煙升起,似乎已經恢複了生活秩序。
"師父,鎮上安全嗎?"小草忍不住問。
孫大夫捋了捋胡須:"老夫出來之前,也不算太平。"他歎了口氣,"抓夠了壯丁,自然就撤了。"
路過一片竹林時,小草突然發現地上有幾串新鮮的腳印。她本能地拉住孫大夫,兩人屏息躲在竹叢後。不一會兒,幾個扛着鋤頭的村民走過,嘴裡罵罵咧咧地抱怨着被糟蹋的莊稼。
"應該是附近村子的人吧。"孫大夫松了口氣,"咱們走吧。"
穿過最後一片田埂,官道就在眼前。小草的心跳突然加快——幾天前,她就是沿着這條路去回春堂的。但是走到一半心悸後趕回家了。
"小草啊,"孫大夫突然停下,"有件事老夫一直想問你。"
小草渾身繃緊,手指不自覺地摸向束胸帶。
"你那手切脈功夫,是跟誰學的?"老郎中卻問了個意料之外的問題,"指法很特别,像極了太醫院的浮沉尋按四法。"
"是是奶奶教的。"小草松了口氣,"她說是我外曾祖父教她的。"
孫大夫點點頭,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兩人繼續前行,遠處已經能看到清河鎮的輪廓。
"對了,"老郎中又開口,"周小姐一直念叨你"
小草腳步驟然一頓。"清周小姐還好嗎?"
"累壞了。"孫大夫搖頭,"這陣子瘟疫鬧得兇,她跟着店裡大夫日夜不休地看診。"他聲音一頓,"前幾日還跟鄭掌櫃吵了一架,非要出城找你"
小草胸口一陣發熱。她想象着周清荷站在回春堂門口張望的樣子,杏眼下的青黑,素白手指上的藥漬
"到了。"孫大夫的聲音将她拉回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