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官道上疾馳,颠簸得像是要把人的骨頭震散。林小草緊抓着座位邊緣,透過車簾縫隙看到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沿途不斷有騎兵呼嘯而過,馬蹄聲如悶雷滾過大地。
"情況有多糟?"她問同車的年輕醫官。
對方是個二十出頭的南方小夥,自稱姓吳,是王醫官的徒弟。"聽說倭寇趁朝廷内亂,集結了上百艘戰船。"吳醫官聲音發顫,"專挑防守薄弱的漁村下手,見人就殺,見屋就燒"
林小草握緊了藥箱帶子。她治療過倭寇造成的傷口,知道那種弧形刀留下的創傷有多難愈合。光是回憶在船上被倭寇襲擊的景象就讓她胃部絞痛,難以想象整村整戶被屠的場景
馬車突然一個急刹,林小草差點摔出座位。掀開車簾,眼前的景象讓她呼吸停滞。
畫面中,一座村莊正在燃燒。黑煙如巨蟒騰空而起,吞噬了半邊天空;焦糊味混着某種更可怕的氣息撲面而來;遠處傳來隐約的哭喊聲。
"崇武到了。"車夫啞着嗓子說,"傷兵營設在村東祠堂。"
林小草跳下馬車,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腳下的土地還殘留着餘溫,空氣中飛舞着黑色的灰燼,落在她衣袖上像不祥的斑點。幾個滿臉煙灰的村民擡着擔架匆匆跑過,擔架上的人形被血浸透,分不清是男是女。
"這邊!"吳醫官拽着她的袖子,聲音尖銳得不自然。
祠堂是村裡少數沒被燒毀的建築之一,門前的空地上已經躺了數十名傷員。呻吟聲、哭喊聲、醫官的指令聲混作一團。林小草看到幾個穿軍服的人正在搭建臨時帳篷。
沈瀾也在其中,臉色很憔悴,铠甲上沾滿血迹和煙灰。兩人目光在空中短暫相接,沈瀾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随即轉身繼續指揮。
"林大夫!"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王醫官從祠堂裡沖出,山羊胡上沾着血漬,"快來!重傷員在裡面!"
接下來的時辰像一場噩夢。祠堂内昏暗悶熱,地上密密麻麻躺着傷者,血腥味和汗臭味幾乎令人窒息。林小草跪在堅硬的地面上,從一個傷員挪到另一個傷員,快速判斷傷情,決定救治順序。
"箭傷,未傷及内髒"
"刀傷見骨,需要縫合"
"燒傷面積過大"
她機械地重複着診斷。一個年輕士兵腹部被剖開,腸子流了出來,卻奇迹般地還活着。林小草用烈酒清洗傷口,将髒器小心塞回,一針一針縫合。士兵的慘叫幾乎刺穿她的耳膜,但她不能停,稍一猶豫就是一條人命。
"按住他!"她對旁邊的助手喊道。
随着時間的流逝,第一批藥材終于運到。林小草已經處理了十七個重傷員,白色醫袍變成了暗紅色,黏糊糊地貼在身上。她匆匆灌了口水,又開始準備解毒劑。那些倭寇太毒了,連刀上都淬了毒,許多傷員的傷口周圍已經開始發黑潰爛。
"林大夫,這個您看看"吳醫官拖來一個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左腿幾乎被砍斷,隻剩一點皮肉連着。
林小草迅速檢查傷口,心沉了下去。這種傷勢必須截肢,但在這種條件下
"準備鋸子,烈酒,烙鐵。"她簡短地命令,同時取出銀針為少年紮了幾處穴位止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