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倆并肩走在晨霧彌漫的街道上。林小草仔細觀察父親,眼下青黑,面色浮腫,明顯是縱酒過度的迹象。曾經那個在軍營中英姿飒爽的百夫長,如今竟有了幾分京城纨绔的頹唐氣。
“爹,”她終于忍不住開口,“您最近常去醉仙樓?”
林大山腳步猛地一頓,臉色瞬間煞白:“你你胡說什麼!”
“小滿說她夢見您在那邊。”林小草直視父親的眼睛,“爹,那種地方”
“小孩子胡夢颠倒,你也信?”林大山強作鎮定,聲音卻明顯高了八度,“你爹我現在是朝廷命官,同僚應酬難免偶爾去聽聽曲兒怎麼了?”
林小草頓感不妙。父親這反應,等于間接承認了。
“娘知道嗎?”
“你敢!”林大山突然抓住女兒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小草,爹對你娘什麼樣你清楚!就就偶爾放松一下,絕無二心!你若告訴你娘,她那個性子”
林小草掙開父親的手,既心痛又憤怒:“爹,您變了。這才來京城幾個月,您就”
“你懂什麼!”林大山突然低吼,“在軍營裡簡單,非黑即白。可在這京城,不應酬不交際,永遠是個不入流的小武官!你爹我四十多歲了,好不容易有個翻身的機會”
他說着說着,聲音低了下去,眼中閃過一絲愧疚:“爹知道不對以後不會了。你别告訴你娘,她身子弱,經不起”
林小草看着父親近乎哀求的眼神,終于點了點頭:“您保證?”
“我保證!”林大山如蒙大赦,“爹這就去跟那些同僚斷了來往!”
看着父親遠去的背影,林小草卻無法真正放心。父親眼中的掙紮她看得清楚,那是深陷泥潭卻無力自拔的眼神。
回家路上,林小草在巷口遇見了剛回來的胡栓子。這位曾經的生死兄弟如今也穿着官服,隻是依舊大大咧咧,官帽都戴歪了。
“小草!我正找你呢!”胡栓子将她拉到一旁,神色凝重,“你爹最近沒跟你說什麼吧?”
林小草聽到這話,了然于心:“這麼說胡叔也知道我爹去醉仙樓的事?”
胡栓子臉色一變:“你知道了?”他懊惱地拍了拍腦門,“我就說勸他别去!那些兵部的老油條沒安好心!”
“到底怎麼回事?”
胡栓子四下看看,壓低聲音:“兵部那幾個老吏,看你爹是軍營出身,又得沈将軍賞識,故意拉他下水。先是一起喝酒,後來就去聽曲兒,現在”他欲言又止,“總之你多勸勸他。你娘那脾氣,若知道了”
林小草心頭沉重如鉛。回到家中,母親正在院中晾衣,哼着小曲,臉上還抹了父親送的那“西域香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小草,來幫娘擰擰這被單。”陳秀紅笑着招呼,“你爹說今晚準定回來吃飯,我準備了他最愛的紅燒鯉魚。”
林小草機械地接過被單,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母親臉上那幸福的笑容,此刻看來如此脆弱,仿佛一觸即碎的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