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毀了自己。」我回複完,直接開啟了消息免打擾。
7、
門鈴響起時,我正在整理訴訟材料。
透過貓眼,我看見媽媽局促地站在門外,手裡提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頭發被風吹得有些亂。
她今天罕見地穿了件半新的棉襖,而不是平時那件洗得發白的舊外套。
「誰啊?」我故意問。
「是媽媽。」她的聲音隔着門闆傳來,帶着刻意放軟的語調,「給你帶點家裡腌的肉。」
我打開門,一股冷風裹着臘肉的鹹腥味撲面而來。
媽媽立刻把塑料袋往我眼前遞了遞:「你看,專門給你帶的,你小時候最愛吃了。」
我沒接,她就自顧自地擠了進來,鞋底在地闆上留下幾個泥印子。
她熟門熟路地往廚房走,塑料袋嘩啦嘩啦響:「你這孩子,怎麼吵幾句就鬧這麼大脾氣?還跟小時候一樣倔。」
廚房裡傳來冰箱門開合的聲音,接着是她誇張的驚呼:「哎喲,冰箱裡怎麼什麼都沒有?你平時吃什麼啊?不會每天點外賣吧。」
她探出頭,臉上堆着心疼的表情,「媽媽給你做頓飯吧?」
我沒說話,走到餐桌前翻看她帶來的東西。
塑料袋裡裝着幾包過期的大棗,一罐開了封的藕粉,隻剩小半罐,還有一包用舊報紙裹着的腌肉。
報紙上還沾着油漬,應該是從她家冰箱最底層翻出來的陳年舊貨。
「不用了,」我把藕粉罐子放回去,「我不愛吃辣的。」
媽媽正在水池前洗手的動作一頓。水龍頭嘩嘩響着,她背對着我,肩膀微微發僵:「胡說,你小時候不是最愛吃我腌的肉嗎?每次都能吃兩大碗飯。」
十年前那個冬天,我急性腸胃炎住院,醫生囑咐要清淡飲食。
媽媽卻堅持帶來她特制的辣腌肉,非說開胃,其實是她嘴饞,陪床的時候,她想吃點辣的。
我是強忍着胃痛吃完的,半夜吐得昏天黑地,她卻埋怨我嬌氣。
「那是裝的。」我說。
水龍頭被猛地擰上。
媽媽轉過身,手上的水都沒擦,衣服上留下深色的水漬:「你什麼意思?」
「我不愛吃辣,從來都不愛。」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很平靜,「就像我不喜歡妹妹用剩的東西,不喜歡被當成提款機,不喜歡永遠排在最後一位。」
她的表情開始扭曲,那種熟悉的、混合着惱怒和心虛的神色又浮現在臉上:「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你就這麼報答我?」
「我擔心你的身體,每年花五千塊的體檢費帶你去檢查,我看你擔心妹妹出國沒錢,嘴巴都急出泡了,就掏了二十萬,自己去貸款買房。這麼多年,你每次生病都是我陪着你,你愛的妹妹什麼時候來過?」我掰着手指數,「這些不算報答?」
「那都是你應該做的!」她突然拔高聲音,臉上的慈愛面具徹底碎裂,「你是姐姐!讓着妹妹不對嗎?」
「我是你媽,你做這些不應該嗎?」
我看着她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突然覺得很荒謬,我竟然為了這樣一個人,委屈了自己三十年。
「你走吧。」我拉開大門,冷風灌進來,「訴訟不會撤,錢必須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