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袖口沾着昨晚熬夜時打翻的墨漬,形狀宛如一幅抽象的水墨畫。
領口還别着半枚忘記取下的曲别針,那是用來固定散落的設計圖的,别針的金屬部分已經被磨得發亮,不知承受了多少次這樣的使命。
饒媛朝阿蠻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上前。
少年立刻蹲在爺爺膝邊,麻布長衫還帶着雨水泥漿,褲腳處沾滿了碎石和泥土,顯然是在搶修山路時留下的印記。“族長爺爺,我們也沒辦法修好将軍墓,就讓他們試試吧”
老族長的權杖微微震顫,最終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下,緩緩地點點頭。
當搶修山路的号子在晨霧中響起時,考古隊的帳篷裡依舊亮着燈,昏黃的燈光透過帳篷布料,在外面投下模糊的人影。
二十三歲的實習生小林趴在測繪圖上打盹,鉛筆還夾在指間,随着他輕微的呼吸,鉛筆在圖紙上輕輕晃動,嘴角的口水洇濕了等高線,在圖紙上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迹。
領隊的王老揉着通紅的眼睛,血絲布滿了整個眼球,他将新送來的地質數據貼滿帳篷,每貼一張都要仔細核對位置,那些滿滿的數據圖見證着他們這些天的辛苦。
“這邊岩層有裂隙,挖掘的時候注意避開,也要想辦法加固”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說不出話,突然被年輕隊員的驚呼打斷。
“李工!看這個!”
紮着馬尾辮的女研究員舉着圖紙沖了過來,腳步匆忙,差點被地上的電纜絆倒。
圖紙上用鉛筆描繪模拟的墓室排水系統,各種數據和線條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複雜而精妙的畫面。
衆人瞬間圍攏過來,議論紛紛。
饒媛帶着老族長走進帳篷時,正撞見這樣的場景:五個不同年齡段的專家擠在投影儀前,為了一塊墓門浮雕的修複方案争得面紅耳赤。
六十歲的古建專家拍着桌子,震得桌上的文具都跳了起來:“必須用古法糯米灰漿!隻有這樣才能原汁原味地還原曆史!”
三十出頭的材料學博士急得直跺腳,臉漲得通紅:“但我們現在的材料抗風化能力更強!從長遠保護來看,這才是最佳選擇!”
雙方各執一詞,互不相讓。
直到看見門口的老族長,争吵聲戛然而止,帳篷裡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沉重的呼吸聲。
“您來看看這個。”小林擦了把臉,露出兩個深深的黑眼圈,眼下一片烏青,顯然是長時間熬夜所緻。
他轉動投影,斷裂的青銅鼎在光束中緩緩重組,每一個碎片的拼接過程都清晰可見,仿佛曆史在這一刻重新被拼湊完整,“我們用木材簡易的刻畫了1:1複原的模型,連鏽蝕的紋路都複刻了。”
老族長湊近時,年輕人下意識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這位守墓老人,帳篷裡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饒媛注意到老人握權杖的手松開了些,緊繃的肌肉漸漸放松,琉璃虎目映着跳動的光影,似乎在重新審視這些陌生的人和技術。
當她介紹到——
“村民們比較熟悉古墓,可以作為我們下墓的引路人。”
“而若是有興趣,也可以跟着我們學習,如何修繕這些古董”時。
阿蠻突然抓住老族長的袖口,力度大得讓袖口都微微變形:“我第一個報名!我要親手把将軍的故事修回來!”
少年的聲音帶着破音的顫抖,卻像火種般點燃了帳篷裡壓抑的情緒,衆人的眼中都燃起了希望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