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又從抽屜裡摸出個鐵皮盒，抓了把水果糖塞給阿蠻。“拿着，别緊張，部隊裡邊大家都很好。”
眨眼間，一整天便悄然過去。
暮色像塊浸透的藍布，慢慢蓋住晾衣繩上翻飛的白襯衫。
饒媛抱着搪瓷臉盆輕輕推開了302集體宿舍的門。
盆裡疊着新領的毛巾、牙刷，還壓着幾塊從寨子裡帶來的葛根糖，裹糖的油紙印着褪色的牡丹花紋。
“阿蠻？”
她的聲音驚飛了窗台上打盹的麻雀，卻換來宿舍裡此起彼伏的口哨聲。
随着大門打開，六個光着膀子的士兵齊刷刷轉頭，上鋪的老兵晃着吊床，露出一口白牙起哄：“喲，文工團的仙女來看咱們進行的小夥子了！”
床闆被晃得吱呀亂響，震得牆上貼着的《解放軍畫報》都微微發顫。
阿蠻正蹲在角落整理行李，聽見聲音慌忙起身，後腦勺重重撞在床架上，發出“砰”的悶響。
饒媛看見他手忙腳亂地把藏在枕頭下的《考古入門》往裡塞，書角别着的銀杏葉書簽，那是從寨子的老銀杏樹下撿的。
“饒同志，你怎麼來了？”
少年捂着後腦勺，哒哒哒的跑到饒媛面前，漆黑的雙眼如往常一樣亮晶晶的。
饒媛對着他舉了舉手中得瓷盆，笑容溫柔：“這不是想着你初次從山裡邊走出來，可能有些東西沒準備好，也不太适應嗎？所以就給你送一些生活用的東西過來。”
“所以就給送一些~生活用的東西過來~”
臨近門口的老兵聽到了，用着陰陽怪調的語氣念唱了一番，然後嘻嘻哈哈的湊了過來。
“小子，你豔福不淺呐！要知道咱們除了彙演的時候，可見不到文工團的姑娘們。”
少年被打趣紅了臉，連忙結結巴巴的解釋道：“不、不是的！饒同志幫了我很多，你們不要亂說。”
饒媛也是一臉正色，正要澄清和阿蠻的關系。
就聽到一道冷呵聲從身後傳來，“鬧什麼鬧！”
随着聲音出現的，是一臉冷色的霍承曜。
他的軍裝領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脖頸處還沾着訓練時的鹽漬，深色的汗漬在胸前暈染出不規則的形狀。
他的目光掃過饒媛手中的搪瓷臉盆，又落在阿蠻發紅的耳尖上，眉頭不自覺皺起：“熄燈号都響了，還不睡覺？”
士兵們慌亂鑽進被窩，床闆在重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霍承矅目光十分嚴厲的落在阿蠻身上，眉毛豎起，聲音帶着幾分冷厲。
“淩蠻，還杵着幹什麼？在部隊，服從命令就是天職！現在！立刻！回寝！上床！睡覺！”
他刻意背對着饒媛，餘光卻瞥見她把臉盆輕輕放在阿蠻枕邊。
那溫柔的神色一如當初在霍家昏黃燈光下給他縫補的模樣。
可放在眼下，卻讓他覺得有些許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