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從晾衣杆間漏進走廊，在青磚牆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條紋。
饒媛和霍承矅的影子随着腳步交疊又分離，像極了戲台上晃動的皮影。
蟬鳴聲裡，霍承矅突然用軍靴踢開腳邊的石子，石子骨碌碌滾進牆角的草叢裡：“你對那小子倒是上心。”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喉結不安地上下滾動，仿佛吞了顆滾燙的石子。
饒媛彎腰撿起石子，在掌心轉了兩圈，石子表面還帶着白天曬出的餘溫。
她的聲音帶着幾分無奈：“老族長把他托付給我，山裡孩子沒見過世面，總得照應着點。”
在她看來，阿蠻是老族長交給她的，那麼她就有責任對這個從深山之中走出來的少年負責，并非出于什麼感情，僅僅隻是老族長的托付便已足夠。
但這番話，落在霍承曜耳中卻是變了一個味道。
他猛地停住腳步，軍裝下擺掃過牆角的雜草，帶起一陣風。
目光落在小姑娘的身上，瞧着月光落在饒媛肩頭，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碰到自己的鞋尖。
“他想學測繪和爆破？”
他故意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問，指甲卻深深掐進掌心，在皮膚上留下月牙形的紅痕。
“但他那連三角函數都不懂。”
“所以才要從頭教啊。”
饒媛注意到霍承矅驟然收緊的瞳孔，自顧自地說着：“阿蠻手可巧了，修古墓時連碎成二十片的陶罐都能拼起來。”
“等他考上軍校，說不定能成為第一個從寨子裡走出來的文物專家，到時候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說到這兒，她的眼睛亮起來，像極了天邊最亮的啟明星。
夜風卷起晾衣繩上的白襯衫，在兩人之間晃出一片模糊的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