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繼續和你在一起,這輩子都隻能住在漏雨的茅草屋裡,用着過期的雪花膏,看着别人住樓房、戴手表!”
“我告訴你,周建,我們分手吧,别再像個癞皮狗一樣纏着我!”
姚玲玲冰冷的話語在耳邊嗡嗡作響,周建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忽的浮現出母親寄來的家書,信裡總說“别省錢,該添置衣裳就添置”。
但——他每次都把錢攢下來,想着給姚玲玲買最新款的香粉、最時髦的發卡。
此刻那些字迹與姚玲玲輕蔑的眼神重疊,在他腦海裡炸開成一片刺目的白光,疼得他閉上了眼睛。
接下來的日子仿佛被放進了苦膽裡浸泡。
周建坐在辦公桌前校對文件,眼睛盯着“閱兵方隊”四個字,可在他模糊的視線裡,那些字卻漸漸扭曲成“姚玲玲”三個大字。
整理檔案時,他恍恍惚惚地将機密文件混進廢紙簍,直到同事的驚呼才将他拉回現實。
當教導員把他叫到辦公室,将降職通知書拍在桌上時,窗外正下着入秋後的第一場雨,雨水順着玻璃蜿蜒成扭曲的紋路,像極了姚玲玲最後那晚扭曲的笑臉。
“周建,組織需要的是嚴謹負責的同志。”
教導員摘下眼鏡,用衣角慢條斯理地擦拭着,鏡片後的目光讓他想起姚玲玲說“你真窩囊”時的眼神,冷漠而尖銳。
“從明天起,你先去後勤處幫忙搬物資吧。等到你什麼時候恢複精神了,再回來繼續你的工作!”
深夜的營房寂靜得可怕,靜得能聽見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
周建躺在下鋪,聽着上鋪戰友此起彼伏的鼾聲,摸出枕頭下母親寄來的家書。
信紙已經泛黃,邊緣被他反複摩挲得起了毛邊,信件上工整的字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那是不識字的母親,讓鄰居家裡的高中生代寫的。
“鄰居家閨女考上大學了,你在部隊也要好好上進”
他突然把臉埋進枕頭,壓抑的嗚咽聲驚得牆角的蟋蟀停止了鳴叫,淚水無聲地浸濕了枕巾。
淩晨四點,周建赤着腳站在部隊家屬院後的水池邊。
水面倒映着破碎的月光,像極了姚玲玲摔碎的搪瓷杯,也像極了他支離破碎的人生。
褲兜裡裝着母親寄來的腌鹹菜,鹹香的味道混着池水的腥氣,讓他胃裡翻湧着絕望。
刺骨的池水漫過腳踝時,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仿佛從裡到外被扔進了冰窖。
遠處傳來巡夜哨兵規律的腳步聲,“嗒、嗒、嗒”,每一聲都像是死神的倒計時。
可他卻像被釘住般無法動彈,任由池水一點點漫過小腿、膝蓋。
當冰冷的水面沒過膝蓋時,他突然聽見姚玲玲的笑聲在耳邊響起:“你這種人,活着也是浪費糧食”
這句話如同魔咒,在他腦海裡不斷回響,徹底擊潰了他最後一絲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