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他仍不信她。
甚至臨死還要拉她墊背!
“滾——”崔蕪冷冷道。
她的視線徹底模糊了,隻能看到燭火跳動的細微光影,唯有狠狠扣住手指,才能勉強維持住最後一點神志。
傳旨太監又看了眼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蓮紋碗,内廷糅雜四十餘種劇毒熬制的毒藥全被飲盡了,即便華佗再世,皇貴妃也絕無生還的可能。
“娘娘保重。”他朝着崔蕪的方向叩首,緩緩退出殿門,最多也不過半炷香了,皇上還在等他複命。
殿門開合,很快重新歸于寂靜。
崔蕪循着那抹光亮,艱難地擡起手。
五寸、四寸、三寸
“砰——”
燭台倒地,火焰瞬間點燃了殿中的帷幔。
滿目猩紅中,崔蕪終于有些暢快地笑了。
她十幾歲時受侯府爵位之争所累,被長房堂姐崔瑛算計,陷入了賀恂為她打造的黃粱夢,助他親政,助他北伐,從滿心憧憬走到勘破情愛。
十年心血盡付,卻沒有一刻是為自己而活的。
什麼追封皇後,什麼合葬皇陵?
可笑!
他害了她一輩子,到今日,連她視若己出的太子,都要因他安給她的那莫須有的罪名,厭她,恨她。
崔蕪擦掉唇角的血迹,儀态盡失地仰躺在地,看着這座金殿寸寸化為灰燼。
去他的帝後情深。
去他的合葬皇陵。
若有來世,她隻願與他不複相見!
景明六年,京城,松溪巷。
青底鎏金的牌匾下,靖陽侯府中門大開,早早恭候着十幾個衣衫周正的仆從。
靖陽老侯爺夫婦共育四子,長房老爺七年前戰死疆場,大公子也一并慘死在那場戰事之中;二房老爺資質平平,在羽林衛當着個不大不小的閑差;三房老爺早年挂冠離京,如今正帶着妻兒遊曆四方;唯有四房老爺憑着軍功青雲直上,官拜冬州衛都指揮使,封疆一方。
今日,正是闊别京師六年之久的四房嫡女崔蕪回京的日子。
陳媽媽奉了大太太的命,一路迎到府門前,正探頭探腦地盯着巷口瞧,渾濁的雙眼裡透着掩不住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