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俯身去聽,半晌微微紅了眼眶。
良久,蔣氏輕輕喚了侍書一聲,她說:“我想好了,我們不去尋四姑娘,我要自己去向老夫人請罪說明。”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蔣氏想,聿哥兒有那樣光風霁月的父親,他的母親也決不會是個怯懦自私的小人。
蔣氏回到東裡間躺下,這夜,她雖然仍舊難眠,心裡止不住的擔憂恐懼,但她終于不再糾結難安,受良心譴責。
天光漸漸大亮,蔣氏坐起身,對着銅鏡,拿出簇新的脂粉遮掩着自己憔悴的神色。
聿哥兒由丫環們送去進學了,蔣氏要去伺候婆母梳洗,一同去松鶴齋問安。
但她剛出廂房,便被個有些面生的媽媽攔住了,蔣氏依稀記得曾在松鶴齋見過她。
那媽媽恭恭敬敬地朝蔣氏一禮,“大奶奶安好,奴婢奉老夫人的命,來幫着大奶奶和小公子收整東西,老夫人說,如今她身邊雖有了四姑娘相伴,但仍不免覺得膝下落寞,索性趁着小公子年紀尚幼,一并接了到松鶴齋居住,好叫她多享受幾年天倫之樂。”
蔣氏呆呆地看了她一會兒,還是侍書反應快,登時就領了命,帶着人去收拾蔣氏和聿哥兒的東西了。
“敢問媽媽,”蔣氏這才回過神來,斟酌着措辭道,“不知此事,可需我去回禀婆母一聲?”
“這卻不用勞煩大奶奶了。”
那媽媽和氣地笑道:“老夫人素知大奶奶孝心,可大太太今早突發惡疾,郎中已經進府看過了,雖然暫無性命之憂,但郎中的意思,現下卻仍是靜養為妙,大奶奶若是拾掇好了,隻管跟着奴婢去松鶴齋住下便是。”
這
蔣氏心裡還是有些疑問,侍書見狀趕緊跑過去扯扯蔣氏的袖子,她給那媽媽倒了盞茶,讨巧道:“有勞媽媽跑這一趟了,奴婢們這便快收拾妥當了。”
那媽媽笑着點了點頭。
等全收整好了,侍書便來扶着蔣氏出門。
主仆倆這才發現,大太太居住的正屋門口已經換了面生的婆子守着,等她們走出了松雲居,連松雲居的大門也被鎖上了。
蔣氏看着門口一左一右守着的婆子,想了想,還是對那媽媽道:“不知祖母如今可得空嗎?我有些事,想向她老人家回禀。”
“老夫人自然是得空,”那媽媽面色如常地為蔣氏引着路,“其實,奴婢還有句話,要替老夫人轉告給大奶奶。”
“老夫人說,像咱們這樣的人家,親戚故舊難免多些,能幫的,搭把手,結個善緣固然是好的,可有些時候,也保不準便會摻進那等心術不正,偏又不知輕重的人。”
“遇到這樣的人家,做主母的,總要先自己将主意拿正,才能不叫人鑽了空子,大奶奶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祖母教訓的很是,”蔣氏垂首道。
她想,老夫人果然是知曉了衛家和大太太的事情,這才有了今日這樁變故。
可老夫人究竟是怎麼知道的,蔣氏卻有些想不通了。
難道是穗兒鬧出來的動靜太大,驚動了同住松鶴齋的老夫人,被當場拿住了?
可那也隻需認了偷盜的罪名便是,為什麼會主動供出幫衛家買官的事情,加重自己的罪責呢?
是因為老夫人恩威并重,挺不住了才招認的嗎,那在此之前,老夫人又是怎麼猜到偷盜事件背後還有陰謀的?
蔣氏忍着滿肚子的疑問,跟着領路的媽媽到了松鶴齋的新住處,她稍稍收整,便去向老夫人問安。
芙蕖出來迎人,蔣氏剛跟着她走進堂屋,便聽到老夫人的笑聲從東次間傳來,“哦?這麼說來,那四個賊人搬來搬去,忙活了近兩個時辰,竟是全在幫我的蕪姐兒省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