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崔瑛從容應道。
崔蕪輕輕将蔣氏說與她的那句請松兒帶給崔瑛的話重複了一遍,“娘娘定然覺得這話很是耳熟吧。”
崔瑛溫目含笑,“不錯,莫非弟妹這話,與四妹妹要講與我的奇事有關?”
“娘娘别急,臣女慢慢講給您聽。”
崔蕪道:“大嫂嫂事後與我說起這話時,滿目皆是悔色,她說,隻怪自己當日顧慮太多,話因此禀得隐晦,以緻錯過了請娘娘做主的機會。”
“臣女方才聽娘娘說,娘娘至今仍願将臣女視作妹妹,那臣女鬥膽,在講這故事之前,有個問題,隻想問長姐,不願問娘娘,可以嗎?”
她擡起頭,看向崔瑛。
“自然,”崔瑛迎着她的目光,氣定神閑。
崔蕪便道:“大嫂嫂她不知道,曾經的崔大姑娘出類拔萃至何等地步,可我的長姐有多麼穎悟聰敏,我卻是再清楚不過了,所以長姐,我想請教您,大嫂嫂請松兒禀報給您的那句話,您是真的沒能領會她的意思嗎?”
崔瑛收子的動作一頓,她笑了一下,又擡眼道:“你這是何意?”
“長姐既然這樣問我,我便當長姐是明白了。”
崔蕪跟着她笑笑,自顧說下去,“當日事發後,我一直在想,大嫂嫂的父親蔣侍郎,他與同部為官的吏部左侍郎鄧大人向來不睦,大太太毫無所知,就敢派陳媽媽拿着銀子一頭紮進了鄧府。”
“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可鄧大人為什麼沒有借此發作,拉蔣大人下水呢?”
“後來我想明白了,他本來是想動手的,他甚至因顧及吏部官員之間互相彈劾,會惹本部尚書馮閣老不快,刻意給陳媽媽精挑細選了個新去處。”
“兵部武選司方主事,多麼剛正不阿的人啊,前年淮陽侯替本家子侄走動,尋到了他的門上,方主事直接一紙奏疏呈送禦前,淮陽侯險些被抄家奪爵。”
“去歲兵部侍郎何大人,想要擡舉自己的門生,明裡暗裡恩威并施,就差拿刀架到方主事的脖子上了,可方主事硬是拼着得罪本部堂官也不肯松口,在那考績簿上改動半筆,差點兒就被踢去了職方司做冷闆凳。”
“有這麼兩件事情在前,方主事可謂聲名遠播,滿京城裡,誰人還敢跑去他門前自讨苦吃?”
“可大太太卻是個連武官選拔由哪個衙門負責都弄不清楚的人,自然更不會知道方主事其人其事了。”
“鄧大人給她指了這麼一位下家,自然認為萬無一失,他隻需要在府裡等着方主事上書彈劾,禦史台便自會有人聞着味兒湊上前,翻出崔蔣兩家的姻親,由不得蔣大人獨善其身。”
“鄧大人就此備好了茶水在府裡等着看戲,可他左等右等,這出好戲卻始終沒能如願登台。”
“向來不畏權貴的方主事,此次竟然就偏偏肯對靖陽侯府網開一面了,雖然未曾如了大太太的意,可此事竟也就到此為止,再無音信。”
“我想,鄧大人此刻定是百思不得其解,苦惱極了。”
“這一點,原本我也是想不明白的,直到那天聽了大嫂嫂的話,我才終于理清了其中的緣由。”
“方主事這人有兩點好處,鄧大人隻知他剛正不阿,卻不知他知恩圖報,更不知方主事如此嫉惡如仇的性子,是受誰人看重護佑,才能從先帝朝入仕起,平安做官至今日,可是長姐——”
崔蕪緩緩道:“方主事究竟仰誰大恩,您是最清楚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