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蕪卻先一步滿目謙遜地看向了她,“二伯父腳上這雙靴子,靴筒用銀線遍挑祥雲暗紋,真是極佳的寓意,二姐姐心思真巧,這樣精細的活計,定然是花費了不少功夫吧。”
崔琬淡淡一笑,“為長輩盡孝,花費再多的功夫,都是應當的。”
二老爺端盞飲茶,滿臉的舒心。
崔珍聽着堂妹的話,突然福至心靈,笑了一聲,看向二老爺:“爹爹,原本先生們說二姐姐聰慧,我還不服呢,今日看來,真是我的錯了。”
“你早該這般想了,”二老爺看小女兒知道悔改,更是欣慰,“說說看,你是如何認識到錯誤的?”
崔琬不知怎的,倏然有些不好的預感,但她轉而又想,自己怎麼可能在嘴皮子上吃崔珍這個蠢貨的虧,隻需見招拆招便是。
她調整坐姿,好整以暇地看向崔珍。
卻聽崔珍道:“女兒今日跟四妹妹在華嚴寺為家人點燈祈福,隻是專心磕了九十九個頭而已,就已然暈眩地不知天南地北了。”
“可咱們從馮家詩會回來,總共才幾天的功夫?二姐姐一邊為家人擔憂祈福,一邊還不耽誤做出此等精緻的靴子,如此分心而為,卻又能兩不耽擱,這般大才,換做女兒,可是萬萬做不到的,差距都擺在眼前了,女兒可不就認識到了。”
二老爺原本聽她說磕頭給家人祈福,正感動着,可崔珍連着幾句話下來,卻讓他心裡生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是啊,這靴子既然要花費這麼多的功夫,肯定是連日都沒歇手了,可祈福最重要的便是誠心,誰家會手裡忙着俗事祈福?
再者說了,分心做事,心思不免便會偏向其中一件,他再看看腳上這雙針腳密實的皂靴,本來的寬慰漸漸變成了狐疑。
莫非大女兒騙了自己,她根本沒有用心為妹妹祈福?
可若是一個人剛剛險些害死親妹,轉身便能若無其事地專心投身到另一件事情裡,這般冷血無情之人,會有孝心嗎?
他不由又想,那她做這雙靴子若不是出于孝心,又到底是出于什麼?
難道這個女兒從詩會當日,便已經在謀算脫身之法了,這靴子根本就是她利用自己助她解除禁足的手段?
他越想越是膽寒,看向崔琬的目光逐漸不善起來。
“父親”崔琬被他看得一個激靈,可是這雙靴子做工精巧是有目共睹的,花費時日多更是她自己方才親口承認的。
崔珍何時這般能耐了,自己又是從那一句話起掉進了她的陷阱?
崔琬嗫喏着說不出話,差點急哭。
隻好盼着崔珍多說多錯,反正這個蠢貨慣會得意忘形,隻要讓自己逮到她話裡的漏洞,不愁不能翻身。
可今晚的崔珍卻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從此閉口不言了,甚至還滿臉佩服又無辜地看向了自己。
崔琬心裡嘔血,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看向了崔珍身旁的崔蕪。
定然是她又多管閑事,壞了自己的謀劃!
這個小蹄子,沒有同情心就算了,為什麼總跟自己過去不?!
崔蕪含笑對上她憤懑的目光,轉頭看向老夫人,“祖母好生小氣啊,二姐姐對長輩的孝心,二伯父都給我們瞧了,偏您自己藏着不肯給我們看。”
崔珍立時跟上,“就是啊,祖母,二姐姐說給長輩盡孝,花再多的功夫都是應當的,可見獻給您的那份兒,定也是極盡精緻之物了,您快些拿出來,賞孫女們開開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