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遞給明昭一張空白的繪圖紙和一支削好的繪圖鉛筆:“重新畫一下這個滑翔翼的截面結構圖。記住,隻畫結構,不要标注具體數據,隻體現你的思路。”
這是一個極其大膽的測試!柳文君想看的,不是明昭的模仿能力,而是要看她超越現有框架的直覺和理念。
同時,不标注具體數據,也是出于最嚴格的保密考量。
她走到書桌另一側,從一個上了鎖的抽屜裡,取出一張折疊整齊的圖紙。
明昭看着柳文君又拿出來的那張圖紙,圖紙邊緣已經有些磨損,顯然經常被翻閱。柳文君小心地将圖紙在書桌空處展開。
那是一幅手繪的戰鬥機機翼結構圖!
線條複雜而精确,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尺寸、材料代号和應力數據。
雖然隻是局部的滑翔翼部分,但那股屬于天空和力量的工業美感,以及圖紙本身代表的技術高度,瞬間攫取了明昭的視線。
但還不夠好。
明昭想了想,當即動筆。
在紙上刷刷地畫了起來。她的動作很快,線條流暢,完全不需要尺子卻畫得一闆一眼極其工整。
畫完後以防别人不懂,還在一旁寫了推導的公式。
柳文君站在對面,隻覺得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許久,她才從極度的震撼中緩緩回神,鏡片後的目光不再是審視,而是燃起了近乎狂熱的求知欲與強烈的責任感。
她沒有立刻追問那些公式的具體推導過程,這顯然超出了當下能理解的範疇。
柳文君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恢複了作為導師的冷靜與條理。
“明昭,”她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卻異常鄭重,“你的思維,非常獨特,也很大膽。”
她斟酌着用詞,“但科研,尤其是應用科研,需要腳踏實地,需要理解我們現有的基礎和能力邊界。”
她站起身,走到靠牆的書架前。那書架塞得滿滿當當,大多是厚重的、書脊磨損嚴重的俄文或英文書籍,還有一些泛黃的中文期刊和内部資料。
柳文君的手指在一排排書脊上劃過,最終抽出了幾本相對“基礎”的書籍:《空氣動力學基礎》《航空材料學概論》《有限元分析初步》,還有一本厚厚的《高等數學》。
她将這摞沉甸甸的書放在明昭面前的書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些,”柳文君指着書,目光灼灼地看着明昭,“是你接下來需要理解和消化的内容。不是要你死記硬背,而是要理解其中的原理、邏輯和限制。”
“很好。”柳文君的聲音有些幹澀,她看向明昭,眼神複雜到了極點,“你的思路我看到了。”
她指了指桌上那幾本厚厚的書,“這些書,你帶回去看。下周末,還是這個時間,帶着你的問題和新的思路來見我。”
她沒有說“看懂”,而是用了“消化”。
她知道,要求明昭完全遵循現有的知識體系是徒勞的,甚至是扼殺。
她要做的,是引導她理解“邊界”,然後在“邊界”内,釋放她那超越時代的“直覺”。
“謝謝柳教授。”霍華立刻代明昭應道,同時将桌上那幾本沉重的書籍攬到自己臂彎裡。
明昭的目光掃過那幾本書,又看了看柳文君,很輕微地點了下頭,算是回應和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