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舟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好。”
兩人去了淮山寺,沈亦舟特意為柳清月請了串開過光的佛珠。
根據寺廟規矩,供奉者親手将裝着佛珠的平安符挂上懸崖最高峰,才算圓滿。
“我會安全回來。”他安撫地拍拍柳清月的肩。
沈亦舟将平安符咬在口中,檢查好腰間的安全繩,赤手攀着濕滑的崖壁向上爬。
離地十米時,還能聽見柳清月帶着哭腔的叮囑。
五十米,風聲淹沒了所有聲響。
一百米,記憶裡的碎片卻突然炸開——
“沈先生過去總為蘇小姐準備這些,又是布置滿院紫藤花,又是放幾千盞河燈,收拾起來可累壞我們了……”
那是沈家老傭人的閑聊,當時隻當耳旁風,此刻卻字字清晰。
終于爬到崖頂,他松了口氣,将平安符仔細系在崖邊的老松樹上。
轉身準備下山時,腰間的安全繩突然傳來“咔”的脆響。
失重感瞬間攫住了他,沈亦舟甚至來不及驚呼,整個人便像斷線的風筝般直直墜下去!
水庫的深綠瞬間吞沒了他,窒息感包裹而來的刹那,混亂的水面上,幾盞荷花燈的影子晃過眼底。
記憶的閘門轟然炸開。
是朦胧的夜色,漫天孔明燈映亮了女孩含淚的眼,成千上萬盞河燈在水面鋪成流動的銀河。
“你總說生日在月初,看不到月亮,”女孩的聲音帶着哭腔,“以後沒有月亮也沒關系,我給你放一片銀河。”
他伸手去擦她的眼淚,指尖觸到的溫熱,燙得他心髒發疼。
沈亦舟在水裡拼命掙紮,不是為了呼吸,而是想撥開那層迷霧,看清那張臉。
腦仁像被無數根針同時紮着,疼得他蜷縮起來,卻死死不肯松開那點清明。
很久很久,在意識徹底模糊前,他終于看清了。
那雙含淚帶笑的眼睛,屬于蘇晚瑩。
“晚瑩……”
他喃喃着,被水吞沒的瞬間,所有被塵封的記憶,如決堤的洪水般,轟然湧入腦海。
7
來到國外這些日子,從最初的水土不服到如今的漸趨安穩,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繼兄顧延晝将我照顧得很好,陪我跑遍了大大小小的醫院,按醫囑制定的食譜精确到每克分量,連我随口提過想吃家鄉的腌笃鮮,他都能找遍唐人街買到筍幹和鹹肉。
顧延晝的廚藝是被時光磨出來的。
多年前父母那場車禍後,我哭着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不肯吃飯,是剛成年的他笨拙地系上圍裙,對着食譜一點點學做我愛吃的菜。
那時我抱着媽媽留下的兔子玩偶不肯撒手,夜夜哭到枕頭濕透,他沉默地收拾好父母的遺物,一邊扛起蘇家的重擔,一邊把我護在身後,又當兄又當父,硬生生撐起了我的全世界。
在顧延晝身邊的安全感,是刻在骨子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