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說對不起,想說這一切本不該由她承受,可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
轉身時,他的眼神已恢複清明,隻是眉宇間的痛楚怎麼也掩不住。
"林小姐。"他朝林小滿深深一揖,"我知你是有真本事的人。春娘這一生太苦了。"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微微發顫,"若非因為我,她早該投胎轉世,過上新的人生。"
秦霄望向窗外的天色,邊關的風似乎穿越千裡吹進了這間屋子。
他挺直脊背,聲音漸漸堅定:"毫不誇張的說邊關需要我秦家人坐鎮,可如今父親年邁,我秦霄身為将門之後,自當以家國為重。可是"他回頭看向春娘,眼中泛起水光,"我願替她承擔所有罪業,隻求林小姐能助她脫離苦海,重入輪回。"
衆人看着這個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年輕将軍,此刻卻為了一個女子紅了眼眶。
林小滿:"将軍不必如此。春娘雖被利用,但并未真正害人性命。隻要化解她心中執念,超度往生并非難事。"
裴昭忽然上前一步,沉聲道:"當務之急是揪出幕後之人。此人既能操控厲鬼,又熟知秦家内情,恐怕"他未盡的話語讓衆人心頭一凜。
秦夫人緊緊摟着秦婉,顫聲道:"我秦家究竟造了什麼孽,要遭這等報應"
"娘親别怕。"秦婉輕聲安慰,卻也不自覺地往母親懷裡縮了縮。
她望向春娘的目光中已沒了恐懼,隻剩下深深的憐憫,秦婉望着瑟縮在牆角的春娘,胸口像是壓了塊大石。
春娘褴褛的衣衫下露出青白的皮膚,那上面還殘留着生前受虐的痕迹,春娘住的村子就在雁門關外三十裡,那裡土地貧瘠,十室九空。
記憶中的輿圖在腦海中展開,那片被朱砂标記的區域,每年都要遭受外族鐵騎的踐踏。
村裡的姑娘們,能活到及笄之年都是僥幸。
春娘是幸運的,她遇見了哥哥;可又是不幸的,還沒來得及穿上嫁衣,就慘死在匪寇刀下。
秦婉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她從小錦衣玉食,連手指被繡花針紮破都要引得全府上下緊張。
可春娘呢?那些邊關的女子呢?她們或許從未嘗過蜜餞的甜,沒摸過绫羅的軟,甚至沒睡過一夜安穩覺。
死後不得安甯,魂魄還要被人利用來害人。這樣的命運,未免太過殘忍。
這世上還有多少個"春娘"?多少女子還沒來得及綻放,就凋零在戰火與苦難中?她忽然覺得,自己從前在閨閣中傷春悲秋的愁緒,在這樣真實的苦難面前,顯得如此可笑。
她看着哥哥挺直的背影,忽然明白了為何父親常說"秦家兒郎守的不是關隘,是萬家燈火"。那些燈火背後,是多少個像春娘這樣,本可以平安喜樂一生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