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光派來的信使正跪在青磚上,懷裡揣着用油布層層裹住的信,額角的血痂混着塵土,顯然是一路策馬狂奔而來。
“人找到了?”景澄接過信時,指腹觸到布面的潮濕,那是錦州特有的梅雨氣息,帶着股鐵鏽般的腥甜。
信使的聲音因疲憊而沙啞:“找到了,在錦州城外的破廟裡。”
信使組織了一下語言:“那人姓趙,當年當過長槍手,參與過圍剿流民的行動。”他頓了頓,從懷中掏出個用油紙包着的東西,“這是他讓屬下帶給将軍的,說是當年從流民身上撿到的。”
油紙包裡是半塊磨損的玉佩,玉質粗糙,上面刻着個歪歪扭扭的“安”字。
景澄的指尖摩挲着那字,忽然想起暗影查到的——安越楓原名陸安,在錦州時曾用這半塊玉佩當信物,從陸芷柔那裡換過不少銀子。
“趙老兵說了些什麼?”他将玉佩塞進袖中,玄色的袍袖掩蓋了玉上的裂痕。
信使喝了口親兵遞來的水,喉結滾動着講述起來。
那趙老兵住在破廟東頭的草棚裡,靠給人算命糊口。
孟光找到他時,他正用瞎了的左眼對着太陽,渾濁的右眼淌着淚——那是當年被流矢劃傷後留下的後遺症。
“老趙一開始不肯說,”信使的聲音壓低了些,“直到孟光拿出将軍的令牌,又給了他二十兩銀子,他才松了口。”
景澄點頭示意他繼續。
信使接着說:“他說,當年的錦州流民,根本不是什麼暴民。”
那一年的夏天,錦州連下了四十天暴雨,遼河決堤,萬畝良田變成澤國。
管轄錦州的知府周顯不僅不開倉放糧,反而勾結糧商囤積居奇,一石米的價格炒到了平時的十倍。
最先餓瘋了的是城西的佃戶,後來連府學裡的生員和退伍的老兵都扛不住了。
“領頭的是個秀才,”信使複述着趙老兵的話,“說是錦州府學的廪生,有一股子氣節。”
景澄緊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