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六的京城,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春雪覆蓋。
相府門前的紅燈籠在白雪映襯下,紅得格外刺眼,門前的青石路上鋪着厚厚的紅毯,從巷口一直延伸到府内,兩側站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孫飛穿着身大紅喜服,站在府門前迎客,左臂的箭傷處隐隐作痛,他卻強撐着挺直了脊梁——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絕不能失态。
“威遠侯今日真是威風!”戶部尚書帶着賀禮走來,目光掃過孫飛胸前的紅綢,“娶得相府千金做正妻,武安侯府嫡女做平妻,這可是天大的福氣啊!”
孫飛咧嘴一笑,露出憨厚的表情:“尚書大人取笑了,都是陛下恩典。”
他下意識地按了按左臂,那裡的傷口總在陰雨天隐隐作痛,大夫說隻是傷口愈合的正常反應,他便沒放在心上。?自那日護駕受傷後,他日日準時上朝,左臂纏着厚厚的繃帶,卻依舊親自操練士兵。
李斐幾次勸他在家休養,都被他婉拒——他怕軍心不穩。
此刻站在紅綢漫天的侯府門前,他隻覺得頭暈沉沉的,像有無數根針在太陽穴裡紮。?“侯爺,吉時快到了,該去相府迎親了。”親兵低聲提醒,遞過來一碗參湯。?孫飛接過一飲而盡,溫熱的參湯順着喉嚨滑下,卻沒驅散多少寒意。
“走吧。”他翻身上馬,大紅喜服在白雪中劃出一道刺目的弧線,引得圍觀百姓紛紛叫好。
相府的迎親隊伍從街頭排到巷尾,八擡大轎上裝飾着金絲絡成的鳳凰,轎簾繡着“囍”字,四角懸挂的銀鈴随着步伐輕響,像是在吟唱祝福的歌謠。
林婉兒穿着一身鳳冠霞帔,坐在銅鏡前,由母親為她蓋上紅蓋頭,指尖卻緊緊攥着帕子,孫飛雖是粗人,但目前他是大紅人,妹妹也是當今的貴妃。
拜堂儀式在威遠侯府的正廳舉行,紅燭高燒,賓客滿堂。
相爺作為主婚人,坐在高位上,看着孫飛穿着大紅喜服,與蒙着紅蓋頭的林婉兒拜天地,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
“一拜天地——”司儀的聲音洪亮,穿透了喧鬧的人群。
孫飛與林婉兒并肩跪下,額頭觸地的瞬間,他左臂的傷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像有無數條毒蟲在啃噬骨頭。他強忍着沒出聲,額頭上卻滲出了冷汗。
“二拜高堂——”?孫飛再次跪下,視線開始模糊,耳邊的喧鬧聲仿佛隔了層水,嗡嗡作響。他一定要挺住,孫家剛剛崛起,需要這些家世深厚的支持。
這個關鍵節點,絕不能出意外。
“夫妻對拜——”
孫飛看到李斐的臉在紅燭光影中晃動,看到賓客們的笑臉扭曲成奇怪的形狀,左臂的疼痛順着血脈蔓延到心髒,讓他呼吸都變得困難。
一股腥甜湧上喉嚨。他想忍住,卻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砰”的一聲悶響,孫飛重重摔在地上,大紅喜服鋪展開來,像一灘凝固的血。?
“侯爺!”?
滿堂嘩然,賓客們驚慌失措地站起身,景澄從高位上站起,面無表情。
“快傳大夫!”相爺的吼聲壓過了所有喧鬧,“還愣着幹什麼?快去!”?大夫匆匆趕來,跪在地上為孫飛診脈,手指剛搭上他的手腕,臉色就變了。
“不好!是中毒!”他掀開孫飛的左臂繃帶,隻見傷口處的皮肉已經發黑,邊緣泛着詭異的青紫色,“這毒這毒潛伏在體内,怕是有段時日了!”
?“中毒?”相爺沖到近前,看着那發黑的傷口,眼中閃過一絲震驚,“怎麼會中毒?”
?孫飛的親兵突然跪倒在地,聲音帶着哭腔:“那日護駕時,刺客的箭上有毒!侯爺怕陛下擔心,一直瞞着,說隻是皮肉傷,每日強撐着上朝”
?“糊塗!”相爺一腳踹翻了旁邊的案幾,酒水菜肴灑了一地,“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