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渾濁的老眼銳利起來:“隐患?我看是禍根!沉舟不在京中,這後院之事,便由我這老婆子做主。為了侯府的清譽,這等不清不白、引發衆議之人,必須及早處置!是發賣出去,還是送到莊子上自生自滅,你們拿個章程出來!”
張嬷嬷侍立在老夫人身側,聞言微不可察地動了動,她最是清楚老夫人的意思,無論是發賣還是送莊子上,最後都會再要了楚姨娘的命。
老夫人早就想殺了楚雲舒了,又怎麼會再留着,無非是這樣的說法顯得她更仁慈些罷了。
門外傳來請安聲,侯夫人薛文錦帶着王嬷嬷進來了。
她向老夫人行了禮,目光掃過陳婉儀,心中了然,她留在各院的探子也查到了些事跟陳婉儀脫不了幹系,聽到老夫人召見了陳婉儀,她便匆匆趕來榮安院。
薛文錦不明白陳婉儀突然就想緻楚雲舒于死地。
但是楚雲舒她保定了!
薛文錦在客座坐下,神色平靜地開口:“母親容禀。流言一事兒媳也有所耳聞,正在追查。”
“追查?事實都已擺在眼前,那賤人的爹都親自說了,還查什麼?”老夫人語氣不善,“文錦,你當家主母,更要懂得維護家族體面!如今鬧成這樣,你當如何平息?”
薛文錦并未被老夫人的氣勢壓倒,她微微颔首,語調不疾不徐:“母親說的是,家族體面最重。然正因體面,此刻若貿然處置楚氏,無論是發賣還是送莊,在外人看來,豈非坐實了那些污言穢語?”
“旁人會如何議論我侯府治家不嚴、用人不明?”
“況且,楚父其人,貪婪無恥,所言有幾分可信?焉知不是被人收買,刻意構陷?”
老夫人皺眉,撚佛珠的手頓住。
薛文錦的話戳中了她最在意的家族顔面,處置過急,反似心虛。
陳婉儀見狀,急忙開口:“可難道任由這污名玷辱侯府嗎?”
薛文錦看也沒看陳婉儀,繼續對老夫人道:“自然不能任由謠言蔓延。”
“兒媳認為,當務之急是平息風波,待風波過後,真相自然水落石出,再依家規處置楚氏,方能顯出我侯府正大光明,不偏不倚。”
她略作停頓,抛出了關鍵方案,“至于楚氏,此刻讓她留在府中,無論真假,都隻會徒增閑話,不如讓她暫離侯府去佛門之地清修。”
“去佛門之地清修?”老夫人渾濁的眼珠銳利地盯着薛文錦,聲音拔高,帶着濃重的質疑和不滿,
“你這是想包庇她?把她送出去躲躲風頭,等風平浪靜再回來?”
“文錦,你把老身、把侯府的規矩、把祖宗的臉面置于何地?流言隻會越傳越盛!她現在就是那釘在恥辱柱上的釘子,隻要她存在一天,這惡臭的傳聞就休想消散!”
“讓她走?這不是坐實了我們侯府心虛,默認那些污言穢語了嗎?不成!此事必須在我這老婆子眼前,在靖安侯府了斷幹淨!”
老夫人的态度極其強硬,佛珠被捏得咯咯作響,對薛文錦明晃晃袒護的态度很是不滿。
離府?那豈不是讓這禍水跑了?
她就是要趁謝沉舟不在,快刀斬亂麻,永絕後患。
陳婉儀心中暗喜,老夫人這反應正合她意。
她立刻順着老夫人的話鋒,臉上堆砌起恰到好處的憂慮,語氣卻透着急切:“母親息怒!弟妹或許是好意,想緩和一二兒,隻是此時送走楚姨娘确實不妥。”
她轉向薛文錦,看似在勸解,實則句句拱火:“弟妹,母親說得在理啊。楚姨娘此刻離開,落在有心人眼裡,便是我們侯府理虧,默認了那些不堪的指控。”
“日後,世人豈不會說我們靖安侯府藏污納垢、包庇失節之人?侯爺清名何存?這潑天的髒水一旦沾上,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洗清的。”
“與其讓她帶着污名離府,留下無盡口舌是非,不如就在府内按家規處置。有母親坐鎮,秉公辦理,既能正視聽,也能彰顯我侯府法度森嚴,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