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甯點點頭,在窗邊的方桌旁坐下。
窗外,正是那條混亂不堪的省道。
他要了一盤尖椒炒肉,一盤清炒空心菜,一碗米飯。
蘇梅娟麻利地記下,轉身朝後廚喊了一聲。
菜上得很快。
尖椒炒肉油汪汪的,肉片切得厚薄不均,裹着濃重的醬色;空心菜倒是青翠,但似乎火候過了,有些發蔫。
江昭甯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肉片送入口中。
一股濃重的醬油味和味精的鮮直沖喉嚨,肉片本身的口感有些柴。
他默默地咀嚼着,味同嚼蠟,心思完全不在食物上。
耳朵卻像雷達一樣捕捉着店裡唯一的聲音來源——牆角那桌食客的談話。
起初聲音壓得很低,斷斷續續,像是怕人聽見。
但随着幾杯啤酒下肚,嗓門漸漸放開了一些。
“聽說了沒?新來的那位書記,今兒個到了。”一個沙啞的男聲,帶着點神秘兮兮的語氣。
“嘁!早看見了,縣委大院門口都有人瞅着了,挺年輕,看着也就不到三十?”另一個聲音接話,語氣裡帶着明顯的不以為然。
“年輕頂個屁用!”第三個聲音響起,更加粗粝,帶着一種看透世事的嘲諷,“老的都鎮不住這東山的場子,來個毛頭小子,還不成了人家盤子裡的菜?”
“想怎麼夾就怎麼夾,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這話像一塊冰冷的石頭,砸在江昭甯的心上。
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頓。
“就是!想想老馬書記怎麼被擠兌走的?”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壓得更低了,帶着一種分享秘密的興奮,“那才叫一個憋屈!”
“聽說他要查礦上的賬?嘿,沒兩天,他小舅子在鄰縣包工程那點破事就被捅得滿城風雨,證據确鑿!上頭直接就啧啧。”
後面的話含糊在酒杯碰撞聲裡,但意思再明白不過。
“東山這地方,那是真黑!”粗粝的聲音總結道,帶着一種近乎絕望的麻木,“新書記一來,還沒站穩呢,就被人狠狠打了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