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間裡燈火通明,用的是廠裡柴油發電機最後那點油,,像個巨大而粗糙的熔爐,要把所有的絕望和憤怒都熔煉成一塊合格的鐵!
第二天下午,日頭偏西,影子拉得老長。
廠子外面,突然又響起了刺耳的汽車喇叭聲,比上次更吵,更多!
接着就是亂哄哄的腳步聲,還有那熟悉的咔嚓咔嚓的拍照聲!
門衛老張頭連滾爬爬地跑進來,臉都白了:“超超哥!又來了!姓王的!帶了帶了好多人!還有大卡車!”
車間裡,最後一道砂輪打磨的刺耳聲剛好停下。
我正死死盯着老孫頭手裡那件剛拆下夾具,還冒着絲絲白氣的玩意兒。
表面光溜溜的,反射着昏黃的燈光。
外面大喇叭的破鑼嗓子已經嚎開了,透過車間鐵皮牆嗡嗡傳進來:
“瑩超廠負責人陳超!冥頑不靈!罔顧安全生産!造成極其惡劣的後果!現最後通牒!立即無條件配合紅星廠接管!”
“否則,一切後果自負!巡查同志!準備”
姓王的那狗日的,卡着點來收屍了!
“彪子!開門!”我嗓子啞得快冒煙了,眼珠子沒離開那件玩意兒。
彪子拄着拐,一瘸一拐沖到巨大的車間鐵門前,用盡全身力氣,哐當一聲!
拉開了沉重的門栓!
刺眼的夕陽一下子湧了進來。
門外,黑壓壓全是人。
姓王的舉着喇叭站在最前面,油頭梳得锃亮。
幾輛大卡車堵在廠門口,車鬥裡站着拿着撬棍鐵錘的人,顯然是來清場砸東西的。
閃光燈對着車間裡面咔咔亂閃。
我一步跨出車間大門,站在那片刺眼的光裡。
身上的工裝又髒又破,沾滿了新蹭的油污和汗堿,臉上胡子拉碴,眼窩深陷。
姓王的看到我這樣子,嘴咧得更開了,舉起喇叭還想噴糞。
我沒看他,也沒看那些鏡頭。
眼珠子掃過人群,在邊上看到了劉工。
梁莎莎那娘們果然把他弄來了!
劉工推了推眼鏡,沒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