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着這輛破自行車，鍊條嘎吱嘎吱響，慢悠悠往廠子晃。
一邊蹬，一邊琢磨着廠裡的破事。
門口那幾輛刷着綠漆的軍車是開走了，貨交了，可錢呢？
部隊打錢到底啥時候？
廠子賬上早就見底了！
老魯昨天還說，再不發工資，老王頭那幫老夥計家裡都要揭不開鍋了！
彪子治腿的錢也欠着診所呢！
越想越急，心裡頭那股火燒火燎的勁兒又上來了，蹬車的力氣都不自覺大了幾分，破鍊條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好不容易蹬到廠子門口。
大門敞着，車間裡傳來機器的轟鳴聲，比昨天精神多了。
看來徐瑩安排的那批活兒幹得還行。
門口停着的那幾輛軍車果然不見了，地上隻剩下幾道新鮮的車輪印。
我推着破自行車往裡走，心裡那點智力的小火苗又噌噌冒。
不能光等！得主動點！
紅星廠！
王主任那狗日的死了，可廠子還在！
那王太太不是走投無路跑這兒來了嗎？
她可是王主任的老婆！
紅星廠子裡的事，多少知道點吧？
腦子飛快轉着，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
腳下一蹬，自行車咣當一聲靠在車間牆上，我大步流星就往工人休息區那個大通鋪闆房走。
闆房裡一股子汗味，腳臭味和劣質煙草味。
大通鋪上橫七豎八躺着幾個剛下夜班補覺的工人，鼾聲震天。
角落裡，用幾塊破木闆隔出個小空間，鋪着張還算幹淨的涼席。
王太太蜷縮在涼席上，裹着那件厚羽絨服，身體縮成一團，還在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