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農村,林濤經曆了一場甜蜜而苦澀的初戀。
林濤高大英俊,孔武有力,剛毅而又不失儒雅,待人真誠,樂于助人,故人見人愛。其中不乏與他年齡相仿的年輕姑娘對他的喜愛和鐘情。
陳娴,比林濤大幾個月,這一年正好十八歲,身高一米七零,鵝蛋臉,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似會說話,是大家公認的鎮花。
她是附近s鎮上,原藥店老闆的女兒。現在的藥店都是國營的,陳娴的父親也由老闆成了店裡的職員。陳娴是城鎮戶口,分配到林濤所在的生産隊,成了一名回鄉知識青年。陳娴的家境比較好,祖父、伯父、姑母等都在海外生活、工作,她從小就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琴、棋、書、畫、舞蹈樣樣精通,是生産大隊的藝術團的團長。正因為如此,陳娴身上處處散發出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高傲之氣。
林濤則是生産大隊通訊站的站長。他們各自分管下面十幾個生産小隊的藝術和通訊工作。林濤盡管分管通訊工作,但他的藝術細胞也非常地活躍,他精通笛子,小時候曾拜滬上有名的笛王為師,故吹得一手好笛子,他能把《姑蘇行》、《牧笛》、《小放牛》等曲子吹得婉轉動聽,清越灑脫,特别是在夏夜的晚上,笛聲能傳幾裡路遠,煞是動人。幾年之後,林濤還出版了一本《笛子演奏技巧》的書,那是後話。
每當林濤吃好晚飯後,在宅前吹笛子時,陳娴便會在小屋裡凝神細聽。陳娴是個清高之人,但她對林濤的笛聲特别地喜愛,是一個默默的忠實的聽衆,她是林濤笛聲的知音。她對林濤笛聲的喜愛,林濤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後才知道。林濤還會拉二胡、拉手風琴、吹口琴,也都有相當的水準。
林濤的藝術細胞絕不亞于他的文學和武術細胞。陳娴很想把他招到自己的藝術團,成為其中的一員,她曾叫自己的知青好友袁紅去做過說客。但林濤毫不客氣地回絕了,理由是他不喜歡唱唱跳跳,讓她們另請他人。其實另外兩條理由林濤沒有說。其一是林濤舍不得他的通訊工作,他無暇顧及其它的事;其二是他看不慣他人的傲慢,特别是漂亮女子的傲慢。他在想,你陳娴難道自己不好來跟我說,非要請她人來代說?其實兩個心高之人的想法是那麼驚人的相似。陳娴也是基于這樣的考慮:如果她親自去邀請林濤,而林濤不答應,那會多沒有面子。所以在生産大隊的藝術團,兩個人終究沒有能聚在一起。
在農村,藝術團雖然受人喜愛和尊敬,一個月也有兩天的時間可以開會、排練,但主要還是利用業餘時間進行排練和演出,平時還是以農業勞動為主。民以食為天。
在農村勞動方面,同樣是知青,陳娴就比林濤要差遠了。這裡有兩個原因,一是女子相對體弱,二是陳娴比較嬌氣。而林濤則能吃苦,越是艱苦越是勇往直前,百折不撓。
二
陳娴長得漂亮,也喜歡打扮,一直是楚楚動人,光彩照人,身為藝術團團長,交際也比較廣,所以追求她的人不計其數。而陳娴對于這些人的态度,則是交往管交往,不卑不亢,不為所動。而對這一切,林濤看在眼裡,則是搖搖頭,心裡并不贊賞。林濤對陳娴的态度也是不卑不亢,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在當地,林濤可謂是人中之龍,陳娴則是人中之鳳。不知他們是否能成為有情人?
林濤對陳娴的傲氣,是陳娴所不能接受的。
陳娴遇到年齡相仿的男子,他們無不對她阿谀奉承,極盡讨好之能事,希望能讨得陳娴芳心的喜歡。但越是這樣,陳娴便越是小瞧他們。而陳娴對林濤則是一種非常矛盾的心态,她既喜愛林濤,感到他才華橫溢,為人真誠,又痛恨林濤,感到他不會憐香惜月,不會體貼關心人。其實這是對林濤的誤解。
隊裡幹活,有不少場合,是女的和女的在一起,男的和男的在一起,因為幹活的勞動強度不一樣。但也有不少場合是男女一起混合幹活。男女搭配,幹活不累。這時,林濤往往情願和其她女孩一起幹活,而不願意和高傲的陳娴一起幹活,弄得陳娴異常的惱怒,但也無奈他不得。
終于有一天,生産隊長分配林濤和陳娴搭配一起幹活。邊上的一些小夥子非常地羨慕林濤,認為他是交了桃花運了。林濤心裡不願,但又不好當面拒絕。而陳娴心裡卻非常地高興,終于有一次單獨和林濤接觸的機會了,她要好好了解一下這頭與衆不同的犟牛。
這次他們的任務是把一車一千多公斤重的蔬菜,運到市區去。天熱,為了涼快一點,更為了讓市區的居民能在清晨買到新鮮的蔬菜,他們的運菜車在淩晨二點就出發了,路上單程就要花一個半小時,到市區是三點半左右。
他們拉着菜車要走十公裡的路程。步行十公裡,對一般人來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他們要拉着一千多公斤的蔬菜艱難地行走。
林濤運過幾次蔬菜,知道其中的艱辛。而陳娴是第一次,根本沒有思想準備。他們走了半小時不到,已經是氣喘籲籲,汗流浃背了。林濤提議休息一會,陳娴已經是走不動了,她從小嬌生慣養,哪裡吃過這樣的苦,當然是求之不得,也不管地上髒了,馬上就一屁股坐在了馬路邊上,臉漲得通紅,口中還直喘大氣。在路燈的微光下,林濤第一次仔細打量陳娴,看到她苗條的身材,粉紅的臉龐,感到她确實有一種與衆不同的美。
林濤從菜車上取下了一個軍用背包,拿出了一條嶄新的毛巾,遞給陳娴,讓她擦汗。陳娴感激地接過毛巾,擦去了臉上、脖子上的汗水,感到舒服多了。正在這時,林濤又遞上了他帶來的軍用水壺,陳娴接過水壺,也不客氣,更不講究什麼雅觀,仰起脖子就喝,喝了之後,隻覺得心裡一陣涼快,恢複了體力,幹勁倍增。
陳娴在心裡暗自感激林濤。她用深情的會說話的大眼睛注視着林濤,眼裡滿是感激之情。看着陳娴美麗傳情的眼睛,林濤心裡忽然一個激靈,他的心跳也加速了。但是他一想到陳娴有那麼多的追随者,他在想她是否也會用這雙大眼睛去看他人時,他馬上冷靜了下來。
林濤冷冷地對陳娴說:“你不要感謝我的,我對任何弱者都是這樣的。”
聽到林濤說這樣的話,陳娴的傲氣也就上來了:“我根本沒有想到要謝你,你自作多情了吧。”
林濤也不答話,隻是說:“那我們繼續走吧。”
兩個人拉着車又繼續上了路。又走了半個小時不到,陳娴的兩腿像灌了鉛塊一樣的沉重,她想叫林濤休息一下,但她的自尊心上來了,她不願意對林濤說這樣的話。幾分鐘之後,她實在是走不動了。
這時候,林濤好像知道她心思似地說:“陳娴,你肯定吃不消了。你坐到車上去吧,我一個人來拉。”陳娴擡着頭,挺着胸,根本不理睬林濤的話,但是眼淚卻不争氣地簌簌而下。
林濤最見不得人家的眼淚,特别是女子的眼淚。他看到陳娴流眼淚就亂了方寸,沒有了方向。他忙柔聲地對陳娴說:“剛才是我不好,對你态度太差了,我向你道歉。你不要哭了,坐車上吧。我經常練武,身體像牛一樣的,拉這車,不在話下。”
這時候,陳娴卟叱一聲笑了:“我看你确實像一條牛一樣。”說完還是繼續拉車。林濤不解其意,看她沒有坐到車上去的意思,就繼續說:“陳娴,你也不是白坐的,等會回來,你得拉我的。”
說着,林濤停下了車子,硬是逼着陳娴坐上了車。然後,林濤光了膀子拉着車,疾步如飛。
車上的陳娴看着林濤矯捷的步伐,滿身的肌肉,體驗到剛才的柔腸俠骨,耳邊似乎又響起了林濤那悠揚的笛聲,一陣愛意不禁從心田升起。正在她想得甜蜜的時候,突然從三岔路口走來六個流裡流氣的小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