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程康年指間那點煙頭的紅光,在沉默裡明明滅滅。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草草收場。李靜再也坐不住,碗裡的飯幾乎沒動,一等程康年起身離開飯桌,她立刻像尾巴似的跟着李英走了出去。
“姑姑,”李靜拉住往前走的李英,聲音帶着哭腔,“姑父他、他剛才那話什麼意思?什麼叫家裡擠了?”
聞言,李英猛地轉過身,臉色鐵青,看着這個不省心的侄女,又氣又急:“為什麼?你還有臉問為什麼?我是不是早跟你說過,别去招惹貝米,别去提以前那些破事,你當我的話是耳旁風嗎?非要在飯桌上,在你姑父最高興的時候,提那個什麼馮順!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存了什麼心思?”
李靜被小姨從未有過的疾言厲色吓住了,嗫嚅着:“我、我就是看不慣她…”
“看不慣?你看不慣她什麼?你看不慣她現在比你強,你看不慣季家看上她!”李英氣得不行,
“你真是,我給你機會你不中用!你以為你姑父把她接來之前,沒把那些破事料理幹淨?他費了多少心思才壓下去!你倒好,一張嘴就給捅出來,你不是打你姑父的臉是什麼,你還指望他能向着你?”
李靜徹底懵了,僵在原地,臉色灰敗。
看着李英怒氣沖沖走回客廳的背影,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不僅沒能給貝米添堵,反而親手把自己推到了懸崖邊上。
姑父程康年,竟然可以為貝米做到這種程度?
李靜扶着牆,身體微微晃了晃。昏黃的燈光下,她的臉色變幻不定,震驚、不甘、怨毒最後都化為一絲冰冷的算計。
她咬着嘴唇,眼神閃爍。
不行,不能就這麼被趕走,一定、一定還有别的辦法。
夜深,貝米哼着不成調的曲兒,端着個搪瓷洗臉盆從房裡出來,往沖涼房走。
盆裡放着毛巾、香皂和換洗衣裳。
想到李靜在飯桌上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蠢樣,她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翹。
這人,真是蠢得超出預期,居然敢當着程康年的面提原主以前的事。
剛拐過樓梯角,差點撞上杵在陰影裡的李靜。
這人像根柱子似的擋在路中間,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白天那點裝出來的怯弱溫順早沒了蹤影。
腳步一頓,貝米挑了挑眉,看着眼前這張寫滿怨毒的臉。
“貝米,你别得意,”李靜的聲音壓得很低,“别以為有姑父撐腰就萬事大吉了。”
貝米抱着洗衣盆,歪了歪頭,大眼睛裡是真真切切的困惑,像看一個突然發病的陌生人:“李靜,我們以前認識嗎?你在柳溝村見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