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長緩緩地、緩緩地從角落那個最不起眼的位置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很慢,帶着一種磐石移動的沉重感。
渾濁的淚水,在他深陷的眼窩裡積蓄,最終,也溢出了眼角,順着他古銅色的、刀刻般的臉頰,蜿蜒而下,流進他緊抿的、線條剛硬的嘴角。
他擡起那隻布滿凍瘡和老繭的大手,沒有去擦淚,而是極其緩慢地,擡至額角。
對着台上那個同樣淚流滿面、身體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女孩,對着她面前那本沾滿風沙的采訪本,對着這簡陋營房裡無聲站立。
淚流滿面地敬了一個最标準的、最莊重的軍禮!
這個動作,像一道無聲的指令。
瞬間,禮堂裡所有挺立的身影,所有流淌着熱淚的面龐,所有起伏的胸膛,齊刷刷地擡起了手臂!
沒有激昂的口号,沒有震天的掌聲。
隻有這沉默的、用淚水和鋼鐵鑄成的軍禮,如同西北戈壁亘古的風聲,在簡陋的營房裡轟然回響。
這無聲的沉默,比世間任何喝彩都更嘹亮。
深秋已至,海市的風已帶了鋒利的刃,刮過灰撲撲的街巷,卷起地上零星的枯葉。
海市最大的新華書店卻比往常更熱鬧幾分,空氣裡彌漫着油墨特有的、略微刺鼻的清香和人群聚集的微熱氣息。
人們目光熱切地投向書店外臨時搭起的小小主席台——唐雪華新書首發簽售現場。
唐雪華站在書店後間窄小的休息室裡。
此刻,她穿着一件嶄新的、料子挺括的深藍色“的确良”女式外套,領口翻出裡面襯衣雪白的領子,一絲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