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太後才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伸手接過劉嬷嬷适時奉上的參茶,用小銀匙輕輕攪動着。
“哀家記得你。”
她慢悠悠地開口,目光卻依舊鎖在邢煙身上。
“胡氏,你這孩子,倒也是個命途多舛的。”
語氣中聽不出是憐憫還是别的什麼。
邢煙立刻再次伏地,姿态放得極低。
“能得太後娘娘垂詢,已是民女天大的福分。”
她的姿态卑微,眼神卻清亮。
太後并未讓她起身,隻是垂着眼簾,小口啜飲着參茶,殿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這時,侍立一旁的劉嬷嬷适時開口,打破了沉寂。
“禀太後,老奴方才去東暖閣宣召時所見,與雲嫔娘娘所言大相徑庭。皇上确是将胡姑娘安置在東暖閣,但聽聞是因胡姑娘先前被雲嫔苛待,身子虧損得厲害,皇上此舉,乃是念其無辜,予以庇護調養,實是仁君體恤下情。胡姑娘也極為安分,隻在閣内靜養,從未逾矩半步。倒是雲嫔娘娘”
劉嬷嬷恰到好處地停頓了一下,未盡之言引人深思。
“嗯。”
太後放下茶盞,發出輕微的磕碰聲,語氣依舊平淡。
“皇帝還沒糊塗到那份上。”
這話,算是對劉嬷嬷前半段的認可。
劉嬷嬷接着道:“老奴按太後吩咐,也私下問詢了養心殿及東暖閣侍奉的宮人,衆口一詞,皆言皇上并未因胡姑娘而荒怠朝政,日常起居批閱奏折一如往常。胡姑娘更是謹守本分,深居簡出。反倒是雲嫔娘娘”
她再次停頓,這次語氣中帶了一絲隐晦的暗示。
太後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指間撚動佛珠的速度快了一分。
“你不說,哀家也清楚她素日是個什麼性情。今日她來哭訴,不過是瞧着哀家這把老骨頭清閑,想借哀家的手,替她掃除眼中釘罷了。”
言語間,已将雲嫔的用心點破。
寥寥數語,已是高手過招,雲嫔的算盤在太後面前,顯得拙劣而可笑。
邢煙垂首靜聽,心中漸漸雪亮。
太後召見,并非問罪,更像是借機敲打各方。
就在殿内氣氛微妙之際,慈甯宮門口驟然響起太監尖利的通傳聲。
“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