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與太後母子情深,太後雖有私心,然周小姐出身名門,入宮侍奉皇上,于禮法、于朝堂,亦非不可行之事。嫔妾愚鈍,難解其中千絲萬縷的利害,但”
她微微仰起臉,眼中流露出一種為君分憂的赤誠,“隻要是對皇上、對江山有利之事,嫔妾便覺得可行。”
“那你呢?你也希望朕讓她入宮?”
穆玄澈幾乎要被她的深明大義氣笑了。
怒火沖昏了理智,此刻他隻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冷靜得可怕,也疏離得可怕,他根本聽不進她後面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邢煙迎着他燃燒着怒火的視線,忽然毫無征兆地、帶着一絲豁出去的意味,輕輕反問了一句。
“皇上,這後宮裡的女人,還少嗎?”
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投入死水,瞬間打破了帝王的震怒壁壘。
四目相對,時間仿佛靜止。
穆玄澈眼中的滔天怒火,竟因這句看似大不敬、卻又直指核心的反問而奇異地凝滞了一瞬。
那翻湧的赤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更複雜的情緒。
後宮佳麗無數,多一個周欣萍,頂多算是多了一個擺設。
可他在意的,不是要不要納周欣萍入宮,而是有人竟然将他主動推給别人!
而那個人竟然是邢煙!
所以,她是真的不懂他到底想要什麼嗎?
邢煙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她深深地、無比鄭重地對着穆玄澈拜了下去,額頭幾乎觸到冰涼的金磚地面。
起身時,她緩緩轉身,朝着殿外走去。
那纖細的背影透着一種令人心碎的落寞與脆弱。
行至殿門光影交界處,她似乎不堪重負,擡起寬大的衣袖,極快地、極輕地拂過眼角,那動作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卻足以讓一直死死盯着她背影的穆玄澈捕捉到那瞬間閃過的晶瑩水光。
她哭了?
穆玄澈站在原地,望着那抹消失在殿門口的清麗背影,隻覺得心頭像是被無數絲線纏繞、拉扯,方才的憤怒被一種更加淩亂、更加酸澀、更加難以言喻的情緒所取代。